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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 1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2019年08月04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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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成目标,波洛心满意足地和朋友道别离开了。

他想要的信息马上就会被送来——这一点他毫不怀疑。他成功地引起了斯彭斯的兴趣。至于斯彭斯,一旦踏上调查之路,就绝不会半路撒手。而他作为刑事调查局的一名退休高官,在当地相关的警察部门肯定会交到不少朋友。

那么下一步——波洛看了看表——距离他和奥利弗夫人约定的见面时间正好还有十分钟,他们约定的地方是一栋叫“苹果林”的房子。说真的,这名字还真是出奇的巧合。

真的,波洛想,她和苹果还真是分不开。没什么比一个多汁的英国苹果更让人愉快的了——而现在,苹果和扫帚、女巫、古老的习俗,还有一个被害的孩子纠缠在一起。

沿着指给他的路径,波洛正好准时到达一座乔治王朝时期风格的红砖房子外,房子周围整齐地围了一圈榉木篱笆,里边有一座漂亮的花园。

他伸出手,抬起门闩,从锻铁大门走了进去,大门上挂着写有“苹果林”的牌子。一条小径直通前门。像一到整点自动从钟面的一个门里跳出来的小人儿一样,前门打开了,奥利弗夫人出来站在台阶上。

“你真是太准时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一直从窗户往外望你。”

波洛转过身,小心地把身后的门关好。他几乎每次见到奥利弗夫人,无论是约好了还是偶然碰到,总会马上看到苹果。她要不就是正在吃苹果,要不就是刚刚吃完苹果——可以从她宽广的胸膛上栖息的苹果核看出来——要不就是抱着一袋子苹果。但是今天这里看不到丝毫苹果的痕迹。这样才对,波洛满意地想。如果在这儿啃苹果的话,味道肯定特别糟糕,毕竟这里发生的不仅是犯罪,还是一场悲剧。因为除了悲剧还能是什么呢?波洛想。一个仅仅十三岁的女孩儿突然死亡。他不愿意去想,也正因为不愿意去想才更让他下定决心,他更要仔细考虑,直到通过一些手段,拨云见日,让他清楚地看到他来这里所要看到的东西。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愿意住在朱迪思·巴特勒家,”奥利弗夫人问,“反而要去五等宾馆住。”

“因为我最好从一个超然的角度观察事情。”波洛说,“一个人只有置身其外,才能看得更全面。”

“我看不出来你怎么能置身事外。”奥利弗夫人说,“你得去找每个人,跟他们谈话,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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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肯定的。”波洛说。

“你都见过谁了?”

“我的朋友,斯彭斯警司。”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奥利弗夫人问。

“比他过去老太多了,”波洛说。

“那是自然,”奥利弗夫人说,“你还能指望怎么样?他是更聋了、更瞎了、更胖了还是更瘦了?”

波洛思索着。

“他稍微瘦了点儿。他看报纸要戴眼镜。我不觉得他耳聋,至少还没那么明显。”

“那他是怎么看这个案子的?”

“你跳过的太多了。”波洛说。

“那你和他究竟准备怎么做呢?”

“我已经有了计划,”波洛说,“首先我去见我的老朋友,征求他的意见。我请他帮我弄一些在别处或许很难获得的信息。”

“你是说这里的警局里有他的朋友,他能得到很多内部消息吗?”

“呃,我不该说得那么明确,不过,对,这是我的一个思路。”

“在那之后呢?”

“我来这里见你了,夫人。我必须看看事发现场。”

奥利弗夫人转过头,抬头看着这座房子。

“它看起来不像会发生命案的那种房子,是吧?”她问。

波洛再次感叹:多么准确的直觉呀!

“是的,”他说,“根本不像那类房子。我先去看看现场,然后我跟你去见一见被害者的母亲,听听她所知道的事情。斯彭斯帮我约了当地的督察,今天下午有空一起谈谈。我也想和这里的医生谈一谈,如果可能的话,还有学校的校长。六点钟去斯彭斯家,一边喝茶吃香肠,一边跟他和他妹妹讨论案情。”

“他还能告诉你什么呢?”

“我想见见他的妹妹。他妹妹比他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他是在他妹夫去世之后才搬来的。或许她对这里的人们很了解。”

“你知道你听起来像什么吗?”奥利弗夫人说,“一台计算机。你知道吗,你正在给自己编程序。他们是这么说的吧?我是指你整天把这些东西输入自己的脑子里,然后等着结果出来。”

“这当然又是你冒出来的想法。”波洛颇有兴趣地说,“对,对,我扮演计算机的角色,有人输入信息——”

“如果你得出的是错误的答案呢?”奥利弗夫人说。

“那不可能,”赫尔克里·波洛说,“计算机从不犯错。”

“它们不应该犯错,”奥利弗夫人说,“但是有时候事情会出乎你的意料。比如,我上次的电费单就出错了。我知道有一句谚语‘人孰能无过’,但是人犯的错误和计算机出错相比就不值一提了。进来见一见德雷克夫人吧。”

德雷克夫人肯定是个人物,波洛想。她是一个高挑健美的女人,四十出头,金黄的头发淡淡地染了一层灰色,眼睛湛蓝明亮,从头到脚都透出精明能干的气息。她组织的每一场晚会都取得了成功。客厅里迎接他们的是摆在托盘里的晨间咖啡和甜饼干。

在波洛看来苹果林是一栋打理得特别好的房子。房间装修精美,地毯品质优良,摆设一尘不染。事实上,屋里很难找出什么出众的物品,但是这点很少被注意到。人们很少往那方面去想。窗帘和桌布的颜色都很传统,但是看着赏心悦目。这里可以随时装修一下,高价租给出得起价的房客,而不必收起一些贵重物品,或者调整家具的摆放。

德雷克夫人问候了奥利弗夫人和波洛,之后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波洛忍不住猜测,那是一种强烈的隐忍的恼怒,因为她作为社会活动的举办者,却发现活动中发生了谋杀这种反社会的活动。波洛怀疑,德雷克夫人作为伍德利社区的优秀成员,却在某些方面被证明她不够称职,这让她很不高兴。发生在别人身上、别人家里——无所谓;但是一个孩子的晚会上,还是她安排、并组织举办的,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或者她应该在未发生之前就发现它。波洛还怀疑她仍急切地在脑中搜寻一个原因。不一定是谋杀发生的原因,而是确定晚会帮忙的人是否存在一些不足,或者是否有一些错误的安排,或者因为疏忽而没发现事情的苗头等。

“波洛先生,”德雷克夫人说,声音非常动听,波洛觉得如果是在小教室或者乡村礼堂里听会更悠扬,“我很高兴您能来这儿。奥利弗夫人一直告诉我,您会在这次难关中给我们很大的帮助。”

“放心,夫人,我会竭尽全力的,但是毫无疑问,正如您根据您的人生经验所意识到的那样,这案子很难解决。”

“难?”德雷克夫人说,“当然困难重重。这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竟然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我猜,”她补充道,“警察可能知道一些事情吧?拉格伦督察在这里声誉很好,我相信。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让伦敦警察厅介入,因为这个孩子的死在当地好像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不需要我告诉您,波洛先生——毕竟您看的报纸不比我少——孩子被杀的案件在乡村时有发生,而且好像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了。心理不稳定的人好像越来越多,尽管我必须说,现在的母亲和家庭对孩子的照顾不如以前到位了。孩子们要在漆黑的夜晚独自回家或者蒙蒙亮的早上独自上学。而且孩子,无论你怎么警告他们,当有一辆漂亮的小汽车停下,有人邀请他们搭车的时候,都会把一切警告抛之脑后。他们相信那些陌生人说的话。我想那就没人能管得了了。”

“但是夫人,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跟那些性质完全不同。”

“哦,我知道——我知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说不可思议。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德雷克夫人说,“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事情进行得也很顺利,都是按计划来的。似乎太——太不可思议了。从我个人来说,我觉得肯定是有外来者的介入。在那种环境下很容易有不速之客走进房子——那个人有严重的精神问题,我猜,他刚从精神病院出来,据我所知只是因为里面人太满了,容不下他们了。现在病房总要为新病人腾出来。那个人从窗户看见里面正为孩子开晚会,然后这个可怜的倒霉蛋——如果有人真的同情他们的话,我觉得我自己很难做到——把那个孩子引诱出去并杀了她。我们都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可它就是发生了。”

“也许您能领我去案发现场——”

“当然可以。再来点儿咖啡吗?”

“谢谢您,不用了。”

德雷克夫人站起来。“警察好像认为案子发生在我们玩抓火龙的时候。抓火龙是在餐厅玩儿的。”

她穿过大厅,打开餐厅的门,然后以女主人向参观团的游客展示自己华贵的家的姿态,指点着宽大的餐桌还有厚重的天鹅绒窗帘。

“那时屋里是黑的,当然,除了燃烧的盘子。接下来——”

她领着他们穿过大厅,打开了一个小屋的门。屋里放着几把扶手椅,墙上贴着体育海报,周围立着几个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