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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 3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2019年08月1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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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当不是和她所描述的那种犯罪方式相符合的模式。“我可能犯了谋杀罪。”他一直在暗处摸索着,试图看明白这种犯罪的模式,试图找到这第三个女郎是如何与这种模式相匹配的,这又回到了那个最急切想要知晓的问题:那第三个女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认为阿里阿德涅·奥利弗不经意所说的一句话,给他指明了道路。居住在博罗登大楼的一位女人被传自杀。这就匹配上了。那正是第三个女郎所居住的区域。这一定是她所指的那桩谋杀。如果要说在同一时段又发生了一桩谋杀的话,那也过于巧合了吧。而且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同一时段还发生了另外一桩谋杀。在听闻了他的朋友奥利弗夫人在聚会上对他成就的大肆赞扬之后,不会有其他的死亡案件能让诺玛急匆匆地跑来向他求救的。因而当奥利弗夫人不经意间向他说起有一个女人纵身跳出窗外的时候,对他而言这似乎正是他在尽力求索的答案。

线索就在这里。这个答案解决了他的疑惑。他所需要寻找的正是这个。原因、时间和地点。

“我差点儿以为就是这样。”赫尔克里·波洛大声喊了出来。

他伸出手拿出一份整齐的记录有这位女士生平的资料。上面有关于卡彭特夫人直白的生平事迹。一位有着良好社会地位的四十三岁的女人,据说是一位颇为放纵不羁的女人。她结过两次婚,离过两次婚。她是一个很喜欢跟男人交往的女人。一个上了年纪之后就饮酒过度的女人。她很喜欢各式各样的聚会。据说她是一个喜欢跟比自己年轻的男人交往的女人,在博罗登大楼独自居住。波洛能够体会这类女人的感受,他也能看得出为什么这样一个女人会在一大早精神崩溃,陷入绝望,之后从高楼上纵身跳下。

是因为她罹患癌症或者是她以为自己罹患癌症?但是在验尸报告中显示的结果却不是这样的。

他需要的是一个和诺玛·雷斯塔里克相关联的环节。他找不到这种关联性。他再次审阅这个女人的生平资料。

一位律师在验尸报告中提供了她的身份证明。露易丝·卡彭特,她用了一个法国姓氏,卡彭特。因为这和她的名字更搭配吗?露易丝?为什么露易丝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呢?是不是有人在不经意间提起过?在一句话里出现过吗?他的手指在打印得整整齐齐的资料上翻动着。啊!就在这里!就是这条。那个让安德鲁·雷斯塔里克抛弃妻子和她一起私奔的女人的名字就是露易丝·比雷尔。这个女子后来被证明在雷斯塔里克的晚年生活中没有什么重要性。他们大约在一年之后就因为争吵而分道扬镳了。波洛想这是同一个模式。相同的事情也发生在资料中这个特别的女人身上。激烈地爱着一个男人,拆散了他的家庭,可能还跟他同居在一起,接着跟他争吵,继而离开他。他很确信,完全确信,这个露易丝·卡彭特就是那个露易丝。

即使是这样,又能跟那个女孩诺玛扯上什么关系呢?难道当雷斯塔里克返回英国之后,他和露易丝·卡彭特又鸳梦重温了吗?波洛对此感到很怀疑。他们的生活早在多年前就不相干了。他们之间再度聚首的机会看上去似乎可能性极小!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是简短的、不甚重要的迷恋罢了。他现在的妻子完全没可能会出于嫉妒将这个之前的情妇推出窗外。真是荒谬!照他看来,那个唯一可能身怀怨恨多年,要对一个拆散她的家庭的女人做报复的人,只可能是雷斯塔里克的前妻。但是这听起来也完全没可能,因为第一任雷斯塔里克夫人已经去世多年了。

电话铃响了。波洛却没有起身。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他不想被别人打搅。他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要进行一场追寻……他想要追踪到它……电话铃停止了。好的,莱蒙小姐会去处理的。

门被打开了,莱蒙小姐进来了。

“奥利弗夫人想要跟您通电话。”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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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摆摆手。“现在不行,现在不行,我求求您!我现在不能跟她通话。”

“她说她刚刚想到一些事情,一些她忘了告诉您的事情。关于一张纸条,一封未完成的信。看起来似乎是从那辆搬运行李的货车上的书桌抽屉里飘落下来的。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莱蒙小姐补充道,语气中明显有一种不满的情绪。

波洛更加猛烈地摆着手。

“现在不行。”他催促她,“求求您,现在不行。”

“我会告诉她您现在正忙。”

莱蒙小姐重复道。

屋内再一次恢复安静。波洛感到一阵阵精疲力竭的感觉向他袭来。想得太多了。一定要休息。是的,一定要休息,一定要放轻松。在休息的过程中,那种模式说不定就会出现。他闭上了眼。所有的元素都在这里了。他现在很肯定,他不会从外界再获取到什么了。如果有的话,一定是来自内在。

但是十分突然,就在他闭眼休息的时候,它来了……

都在这里了,在等着他!虽然他要把它们都整理出来。但是最起码他现在知道了大概。所有的碎片都在这里了,它们都可以被拼凑起来。一顶假发,一幅肖像画,早晨五点,女人和她们的发型,那个孔雀一般的小伙子,所有的这一切都指向了一句话,那句话的开头是:

第三个女郎……

“我可能犯了谋杀罪……”当然了!

他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首可笑的童谣。他大声唱了出来。

刷刷刷,三个男人坐在浴盆里

你猜都有谁

一个屠户,一个面包师,一个制作烛台的人

……

真是糟糕,他不记得最后一句了。

一个面包师,是的,但是这句有些牵强附会了,一个屠户——他把里面的人都改换成了女人,模仿着作了另外一首童谣:

嘭嘭嘭,三个女郎住在公寓里

你猜都有谁?

一位私人秘书,还有一个来自史莱德的女郎那第三个女郎是一个——

莱蒙小姐进来了。

“啊,我现在想起来了,‘他们都是从一个马铃薯里出来的’。”

莱蒙小姐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斯蒂林弗利特医生坚持要立马跟您通话。他说有急事。”

“告诉斯蒂林弗利特医生,他可以,您是说,斯蒂林弗利特医生吗?”他越过她,拿起电话听筒。“是我,我是波洛!发生了什么事?”

“她偷偷跑了。”

“什么?”

“您听我说。她跑出去了。从大门跑出去了。”

“您让她走的吗?”

“我能怎么样呢?”

“您应该阻止她。”

“不。”

“让她走了,真是疯了。”

“不。”

“您不明白。”

“我们之间有过约定。她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您不知道这可能会牵扯起多大的事。”

“那么好吧,就算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要做什么,并且如果我不让她走,所有我在她身上所做的工作就都白费了。我在她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呢。您的工作和我的工作不一样,我们所指向的不是同样的事。我告诉您我的工作已经起了一些效果。因为有了效果,所以我才相当确信她是不会走掉的。”

“啊,是的。那么现在呢,老兄,她确实是跑了。”

“坦白来说,我不是很理解。我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种差错。”

“发生了一些事。”

“肯定是的,但是究竟是什么事?”

“她见到了什么人,那人跟她说过话,有人发现了她身在何地。”

“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您似乎忘了她是自由人。她是有自身意志的。”

“有人抓住了她。有人发现了她身在何处。她收到过一封信、一个电报或是一个电话吗?”“不,任何这类的事都没有。我对此很确信。”

“那么怎么会?当然了!报纸。我想您那里有报纸,您一定订阅了报纸。”

“当然。这是日常的事,做我们这个行业的要留意这些。”

“那么就是通过这个,他们找到了她。您订阅了多少份报纸?”

“五份。”他说出了那五份报纸的名称。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今天早晨。十点半。”

“那正好,这时间正好是她读完报纸的时候,这就好着手了。她经常阅读什么报纸?”

“我想她没有特定的阅读习惯。有时候是这一种,有时候是另一种,有时候都会看,有时候只是随便浏览一下。”“嗯,我不能再闲聊了。”

“您觉得她是看到了广告吗?诸如此类的东西……”

“那还有别的什么解释吗?再见,我不能再跟您聊了。我要去找找,找到那条有可能的广告,立马采取行动。”

他把电话听筒放下。

“莱蒙小姐,给我拿两份报纸。《早报》和《每日彗星报》。让乔治再去买些别的报纸。”

他打开报纸在个人广告栏仔细搜寻着,心里也有了思路。

他会及时找到的,他一定能找得到……已经发生了一桩命案了,可能还会再有一桩。但是他,赫尔克里·波洛,会阻止它,只要他发现得及时。他是赫尔克里·波洛,无辜受难者的复仇天使。他不是说过吗(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人们还嘲笑他),“我不赞成谋杀”。别人以为这只是一种轻描淡写的陈述。但是这不只是一种陈述,这是对于事实本身不带情绪色彩的看法。他不赞同谋杀。

乔治拿着一沓报纸来了。

“先生,早晨的报纸都在这里了。”

波洛看向莱蒙小姐,她站在一旁正等候着为他效力。

“看看我之前看过的那些报纸,以防我遗漏了什么。”

“您是说私人广告栏吗?”

“是的。我想那里会出现大卫这样的名字。一个姑娘的名字。小名或是外号。他们不会用诺玛这个名字。可能是求助或者是要求会面那一类的。”

莱蒙小姐有些不情愿地接过报纸。这不是那种能体现出她的效率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他没什么别的工作可交给她做。他自己打开了《纪事晨报》。这份报纸上有最大的私人广告栏的版面可供他搜寻,共有三栏。他弯腰凑近看。

一位女士想要出让她的皮毛大衣,有旅客征求同伴一道去海外搭车旅行,舒适的房子求出售,求寄宿房客,发育迟缓的儿童,家庭自制巧克力。“朱丽叶,永远难忘,您永远的爱人。”这个广告还有些贴近。他思考着,但是仍然跳过了这条。路易十五时期的家具,中年妇人想要参与经营旅社,“紧急事件,一定要碰面。准时在下午四点半来公寓。我们的暗号是哥利亚。”

他听到了门铃响的同时,高喊道:“乔治,叫辆出租车。”他穿上大衣,穿过走廊,当乔治为他打开大门的时候,他正好撞上了奥利弗夫人。在这条狭窄的走廊上,三个人挣扎着给对方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