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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 4

阿耐2018年08月2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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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关雎尔与樊胜美各背一台电脑,带点儿愧疚悄悄掩出门去。电梯里,两人不大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心里有点儿不好意思。

清晨的星巴克挺安静,客人寥寥。可两人进去就发现一位熟人,曲筱绡的男友赵医生。关雎尔看见就恨不得避远远的到柱子另一头眼不见为净,樊胜美则是过去打了个招呼,才跟关雎尔走了。因此樊胜美看清,赵医生面前电脑屏幕上满屏的英语和看上去与学术有关的示意图。想到自己出门躲避到星巴克的原因,再遥想一下曲筱绡的闹,樊胜美不禁心中一笑。原来赵医生也是一大早躲清静来了。

不久,赵医生接到曲筱绡的电话。曲筱绡声音略带沙哑,很是小性感。

“嗲赵,去哪儿了?医院一大早呼你?”

“呵呵,士大夫三日不读书,则对镜面目可憎了。我等会儿看完回去,你自己觅食。”

“我自己…哦,让我喂猫咪们吃饭呢,你还说都你管呢。好吧,我管就我管。”

“觅食,找吃的意思,不是喂猫。猫都喂了,你只管自己吃饭,别进客卫,你不习惯那气味。”

“哦。你在哪儿啊,不是说你已经猛到不用看专业书了吗?嘻嘻,吹牛了吧。”

“书当然可以不看,但文献必看,要不然追不上变化。这儿安静,不说了。”

“嗯,别挂。上回我介绍给你看病的那位兄弟今天中午一定要请客,他等会

儿就到海市了,你可不能逃跑,我客户呢。”

“你去吧,告诉他我有急诊。以后有需要尽管找我,不碍事。”

“呜呜,人家要见的是真神你,他对你千恩万谢,我就可以跟他做生意了哇。嗲赵,算是帮我,去吧,去吧,求求你啦,我想反正你今天休息,已经答应他了。”

赵医生皱皱眉头,只能答应。那边,曲筱绡冲手机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知道他肯定答应。

另一边,樊胜美接到王柏川的电话。已经在酒店工作几个月的樊胜美立刻起身,走到外面去接。她在酒店天天看那些客人在她面前走台,即使不用礼仪培训,也早领悟到,在安静的公共场合大声打电话是多么恶劣。别人怎么做她不管,轮到她的时候,她坚决不扰人。这就是酒店工作能学到的好处,有些看似假惺惺多此一举的举动,其实是方便别人的高贵行为。

“胜美,昨晚喝多了…”

“没酒后驾驶吧?”

“哪敢,抓住不得了。打车回家的,现在只好打车去取车。我们一起吃早饭?”

“嗯,我已经在吃了,昨晚去酒店开了个会,下午还得去加班,这会儿忙着做预习呢。你忙你的,别理我了。昨晚喝醉,今天干脆睡懒觉?”

“想你。不如我们找个安静地方,你忙你的,我看你。”

樊胜美低头甜甜地笑,“唔,睡懒觉吧,我跟小关一起在星巴克忙呢,晚上忙完我给你电话。”

等挂了电话往回走,樊胜美忽然意识到,两人想见面还得去外面找安静地方才行,要不,不是她的小黑屋,就是王柏川的摆满简易家具的单身公寓,连一张舒服点儿的沙发都找不到,两个人若想依偎在一起静静看会儿书,床是唯一选择。可上了床哪儿还做得了其他事。于是两人想情调,唯有出门找地方。

这真是悲剧。若是换作几年前,她并不会在意,还觉得到处晃荡挺好玩。可三十了,连个静静看书的角落都没有,那就是悲哀了。樊胜美想到这儿,无端生出点儿闷气来。

正好手机又响,樊胜美一看显示是邱莹莹,就掐掉了,换作发短信过去,“在工作。”于是邱莹莹不再打扰。

关雎尔却收到一条来自谢滨的短信,谢滨正上班呢,发了一个女孩子的正面相过来,说是巡逻看见,看着很像关雎尔。关雎尔却看来看去觉得不是,尤其是觉得那女孩打扮举止皆恶俗,与那女孩相像简直是一种耻辱。难道她在谢滨眼里的形象就是这种?她忍不住将手机递给樊胜美,“樊姐,这个人像我?”

“除了头发差不多长,没一处像。”

关雎尔松一口气,还好,她果然不像手机里的这个女孩,如此了解的邻居这么说。又心里有点儿烦,难道她给谢滨的印象是那种?她不禁对着电脑发呆,苦苦回忆昨天两次见面,她究竟哪一处的举止粗俗了,会给谢滨留下那样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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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许久,关雎尔才发回一条短信:这个女孩不像我。少少的七个字,关雎尔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发出去,确保没有错别字。

但很快,谢滨就发回短信,“气质跟你差远了,但我们认人有专业要求,你看那人的脸部五官比例,不信你拿出镜子对照对照自己的。”

关雎尔早上本就没事,只是为了躲避邱莹莹才跟樊胜美一起逃出来,见此短信,兴趣大增,忙举起手机对自己照一张,发邮件到信箱,然后在电脑里将头像PS成同样大小,并列对比。一比,果然如谢滨所言,好神奇。她索性继续深度PS,给那女孩画上与她一样的刘海,这一看,就更像了。关雎尔窃笑,照了张PS后的对比图,发给谢滨,指出哪儿哪儿的比例都对,唯独鼻孔不对。等提示短信已发,她才意识到做了错事,她把自己的照片发给不很熟悉的男子了。

樊胜美眼观八方,这是她眼下的职业要求。她直觉关雎尔有异常,便开始偷窥关雎尔的神色。见关雎尔对着电脑一会儿笑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发呆,感觉这妮子有动静了。

一会儿,关雎尔手机再次提示短信,樊胜美连忙从茂密眼睫毛下偷窥,果然见关雎尔神色慌张地接收。短信上写的是“耶,你的照片,今天最灿烂的阳光”,樊胜美只见关雎尔脸一红,似笑非笑,却连短信都没回就急急将手机塞进包里。樊胜美忽然想到昨晚关雎尔本来说是要与人去听音乐会的,后来为了释放她,拎着盒饭又回来了。原来关雎尔没说谎,关雎尔放弃的比说的更多,关雎尔放弃的是一场约会。樊胜美本就感激昨晚关雎尔旋回来将她替换走,此时更无言感动。

22楼的女孩无一例外地忙碌在手机上,即使远离海市的安迪也不例外。她折腾了一夜,睡足平时习惯的六小时,就醒来了。可一醒来就想到昨晚的事,有点儿不想睁开眼,免得需要面对包奕凡的眼睛。她总是有点儿心虚。

可她的手机却在床头柜上震动。一看,竟然是老谭的朋友严吕明打来的,不知什么事。她正要轻轻起身下床接听,包奕凡伸手过来搂住,“我醒了,你尽管躺着接听。”

安迪依言躺回去,但严吕明的第一句话就把她震住了。

“刚刚秀媛院长打来电话,说是一帮人来院里要接走你弟弟。”

“什么?三十年前偷走我弟弟的那帮人?可不可以报警?”

“不是那帮人。来人是一个男…精神病人的家属,挺潦倒的吧,那帮人自称那男精神病人是你弟弟的生身父亲。如今要把你弟弟接回去养。”

“什么?还有这种事?问题是那男的有能力抚养我弟弟吗?”

“问题就在这儿。他们要求秀媛院长把你每月寄去的钱转交给他们。在农村,这笔钱够一家子过得很不错了。他们估计是从哪儿听到风声,上门认回儿子,争夺你的月供。从秀媛说的来看,你弟弟长得确实像那男精神病人,发病的样子也差不多,就是痴呆。这事你看怎么办,从安全角度,最好你别直接接触,交给我来处理,农村人认强力,女人说话没人听。而且我看你也不方便出面。”

包奕凡也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鼓鼓腮帮子,克制住自己不说话。

而安迪却一脸缤纷,难道弟弟的病不是遗传自她妈妈?她心中不知该不该欢喜,根据她历年学习积攒的遗传知识,这消息对她无疑是重大利好。她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好事。”又立刻发现失言,忙道:“对不起,老严,我说的不是那件事。这事还真得托付给你。我的意见是,只要确认两人有血缘关系,我认可将弟弟交给他爸爸及其家属。既然弟弟已经找到直系亲人,我也就不承担抚养责任了。你觉得这样可行吗?法律上应该说得过去。我想他们这么多年知道有这么一个亲人却不认,现在却打上门来,无非图的是我那几个钱,只要我收回月供,他们眼看一分钱都拿不到还得倒贴,扔出人都来不及呢。我舍得把弟弟交给他们几天,只要不饿死,我想还不至于饿死我弟弟,大家拼耐心了,我赌一把。”

“只有这种办法,只要你忍得住。你最近最好也别去探望,被那些人揪住当面问你要钱要什么,或者找到你的线索找到海市,你就避不开了。”

“我一直没敢去。谢谢老严提醒。”

安迪打完电话,回首看包奕凡,“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把你弟弟领来,我找个地方让专人照顾他,远离那边的是非。”

“我早先找到弟弟也是准备这么做,但把他养大的敬老院院长秀媛是个很好的人,弟弟也非常依赖她,我感觉弟弟跟着秀媛更幸福,就每月寄去一万做生活费。说是多出来的就顺手在敬老院里用,算我做慈善,其实即使秀媛院长拿去自用我也无所谓,没有她就没有我弟弟了。”

“大小姐,你的办法从原理上来说没错,但你知道一万元在农村的分量吗?那帮人不会甘休的。最后折腾死你弟弟为止。我告诉你,我这儿无技能青壮年农民工苦苦做一个月才一千五,扣除来回老家的路费和生活费,你算算一月能攒下多少,你这一出手就是一万啊,让人疯狂啊。”

“真的?”

“我管理工厂那么多年,管着几千号人,一半是外来务工人员,你说我能不清楚吗?有人来应聘的时候饿得眼睛碧绿,只求混口饭吃,等吃饱饭,穿上保安制服,从公司预支一星期饭菜票,却转身找个借口跑了,过几天被抓住,说是觉得簇新保安制服能卖个好价钱,饭菜票也能兑现。你说那种人看到一万会怎样?你和那位老严接触的圈子最穷的也有万把块一个月,不会理解。你早年就不该把你弟弟留在那儿,一万够那院长跟你出来带你弟弟了。”

“真的?”

“不会多问几个字吗?哈哈,还从没见过你这么傻。你给我地址,我去一趟,把人接来,顺便也看看那个你弟弟亲生父亲的症状。”

“不,都别去,交给老严。弟弟接到海市。你不用插手,关键是我不想让你妈妈知道这件事。”

“不去…亲眼看看你弟弟亲身父亲的症状?”

“我怕。但这个消息已经减少我…概率。我决定做鸵鸟。”

但包奕凡躺着想了会儿,斩钉截铁地道:“我还是去一趟,亲眼看了比较了两个人才心里有准数。你跟老严打个招呼。”

安迪看着包奕凡,忽然有点儿不知所措,心里有一团沉甸甸的胖胖的乌云缓缓掠过。

“想什么呢,这么严肃,理都不理我。还没给我早安吻呢。”

“想得很乱,在回想弟弟与一院子老人们很融洽的关系,他在那边生活得很快乐,应该不宜把他从敬老院连根拔起,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只要人过去,现场可以随机应变,那帮人又不是什么高明人士,也不会有背景。早安吻呢?”

安迪不由得哭丧了脸,“我没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让我适应几天。”

“你再这么下去,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家里我是绝对家长,全都听我的?”

安迪一脸为难,“别逗我了好不好?让我自己脑子扭过弯来。”

“我来帮你,我们互帮互助…”

“啊,你干什么,我怀孕…别…”

但包奕凡从来信奉恋人之间不讲道理的原则,心理障碍之类的玩意儿是生存的奢侈品,手忙脚乱的情况下,谁还顾得上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