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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黄金树倒下了 · 2

[日]田中芳树2018年12月2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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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天体秃鹰之城要塞陷入重重包围,孤立无援。

诚然令人难以置信。半年前,数千名贵族和将领还齐聚此地,繁华奢侈,仿佛整个银河帝国的首都移到这里一样,洋溢着无限的活力与朝气。而如今在民众揭竿反抗,士兵陆续叛离和接二连三的军事败北之下,却隐然成了贵族们的坟墓!

“为何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贵族们不得不为之惶然不可终日!

“今后要怎么办?盟主作何打算呢?”

“不要再说什么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打算!”

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威信及声望跌到谷底,在此之前没有被发现或为人忽略的种种缺点,如今都渲染开来,昭然现在世人眼前。判断错误频繁、欠缺洞察力,统率能力不足,无一不是被人群起而攻击的弱点。

那些原本就看不起布朗胥百克公爵,却推他为盟主,并在他的引导下发起内战的贵族们,也对自己感到鄙夷。最后,贵族们只得停止指责盟主,诅咒自己的愚昧,并在所剩无几的选择中,试图找出能使不幸降至最低的出路来。

战死、自杀、逃亡、投降——四者之中,应该选择哪一个呢?在前二者中做抉择的人困扰最少。他们虽然勇敢但却毫无意义地朝着死亡的道路踏进。而选择生存的人,就如在汪洋大海中飘摇不定的小船,茫然不知所措。

“如果我们投降的话,金发小子——不,罗严克拉姆侯爵会接受吗?因为,今时不同往日啊!”

“没错!空手而去的话,铁定没有希望!最好能带个什么礼物去……”

“礼物?”

“最好的礼物莫过于——布朗胥百克公爵的首级!”

他们噤声环顾四周,因为他们对自己突然产生的这种想法也感到恐惧和羞愧。

终于,选择自杀的人开始展开行动了!——一些年事已高的贵族,还有在内战中失去儿子或亲人的伤心欲绝的家属,在他们之中,有的人放弃一切,服毒自尽。也有人效法古罗马人,一面诅咒莱因哈特,一面割手腕或咽喉结束自己的生命。

每每有一个人自杀,活着的人的意志就更加凋零了。

布朗胥百克公爵沉溺于酒中。一步步重蹈立典亥姆侯爵的旧路,而他或许仍不自知。只是和已经死无存尸的竞争者比较起来,他的个性比较开朗。他命令年轻的贵族们集合起来,饮酒嘻闹。借着酒精振奋神经,破口大骂那个一步登天的金发小子,扬言要将他杀死,再取其头盖骨做成酒杯!有心的人看得眉头深锁,对将来愈来愈悲观。

目前,唯有以菲尔格尔男爵为首的年轻贵族们尚未丧失斗志。他们之中有一部分的人是异想天开的乐天派。

“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战,取下金发小子的头颅,重新改写历史,弥补过去的败绩!只有作最后的一战了!此外别无它途!”

他们主张誓死一战,并在酒席之间说服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重整残余的兵力,准备打一场起死回生的决战!

当看到最初一封由奥丁送达旗舰伯伦希尔的信时,年轻的帝国元帅露出微笑。

“喔!是玛林道夫伯爵千金写来的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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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因哈特脑海中浮现出希尔德那闪耀着智慧和活力的双眸。心中因吉尔菲艾斯而来的不快也暂时抛到九霄云外。卡匣放进机器后,伯爵爱女栩栩如生的立体影像开始对他说话。

希尔德信中泰半都在描述帝都奥丁亲莱因哈特派的贵族和官僚的动态,内容与元帅府的报告书近乎吻合,不过,引起他注意的是有关帝国宰相立典拉德公爵的部份。

“宰相在囊括全部国政的同时,也有意无意地游走于帝都的达官贵人之间,似乎在进行某种长远的计划!”

希尔德的表情和声音隐含着嘲讽而又透着严肃,她是要莱因哈特留意此事。

“老狐狸!看来是在忙着准备暗中对付我吧!”

脑中又浮现出那目光严峻,银发如云,鼻子尖挺的七十六岁老者的身影,莱因哈特一声冷笑。他也早已做好准备对付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宰相!不过,或许还没有必要操之过急,因为他手中仍握有皇帝和国玺这两张皇牌,只要一张纸便可以合法地剥夺莱因哈特的地位。

莱因哈特跳过第二到第六封信不看,拿起第七封,那是姐姐寄来的。

询问了弟弟的健康状况,并表达了各种亲切的关怀和想念后,安妮罗杰最后说道:“……你一定不可以忘记,什么才是你最应该珍惜的。有时候,它或者会使你觉得厌烦,但与其在失去了之后才深深后悔,不如在它尚未失去之前,看清它对自己有多么重要,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找齐格商量,听听他的意见!最后,等你们回来欢聚!期待重逢。”

莱因哈特柔软的手指托着形貌姣好的下颚,陷进沉思之中。他再一次倒带。

是敏感吧!他觉得姐姐那美丽而优雅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阴霾,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他有点担心。尽管如此,安妮罗杰说“凡事要和齐格商量”——这句话令现在的莱因哈特感到相当不满!姐姐是认为吉尔菲艾斯的判断能力比我高吧!——想到威斯塔特的屠杀事件,莱因哈特不禁为之惜然!或许的确是如此!但是,莱因哈特自认并非任性而为,而是握有充份的理由。

威斯塔特的惨事曝光之后,民心完全背弃了布朗胥百克,内战不也因此比预期要来得提早结束吗?而且就结果来看,这事件也加速了旧体制的解体,使自己这一方成为全国人民众望所归的目标,这不是很好吗?吉尔菲艾斯太理想化了,掉进了形式主义的泥潭!除此之外,莱因哈特心中还惦记着一件事——姐姐一直没有提到“问候齐格”——这是否表示姐姐也同时去信给他了?如果是的话,姐姐会对吉尔菲艾斯说些什么呢?莱因哈特很想知道,但他现在对吉尔菲艾斯存有心病,所以忍住了没有向他开口询问。

不过,不管自己和吉尔菲艾斯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当面对奥贝斯坦再三要求削减吉尔菲艾斯的权限时,他还是会永远保护着红发挚友的。

“我知道即使全宇宙都与我为敌,吉尔菲艾斯也一定会站在我身边的!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一直也是如此。既然这样,那么,你认为有必要这样做吗?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对莱因哈特热切关心的问题,义眼的参谋长冷静地回应道:“阁下,我并没有要您肃清或放逐吉尔菲艾斯提督的意思,不过,我奉劝您应将他与罗严塔尔,米达麦亚等提督置于同等的地位,视他为部属之一就好了,没有必要在组织中设立第二把交椅!否则,不管他是有能也好,无能也罢,对组织来说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部下要效忠的对象只有‘第一人’,不能有‘第二人’!”

“我知道了。好了!不用再劝我了!”

莱因哈特沉声道,令他感到不愉快的是,奥贝斯坦所言虽为陈腐但却属实。为什么这个男子所说的虽然正确,但自己却无法产生共鸣呢?

米达麦亚正在罗严塔尔的房间,两人玩扑克牌正是起劲。桌上放着咖啡,看来似乎已经过一番长期争战了。

“罗严克拉姆候爵和吉尔菲艾斯提督之间,似乎有点怪怪的!”

米达麦亚说毕,罗严塔尔的金银妖瞳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这件事是真的吗?”

“这阵子才听说的!”

“这可是个危险的传闻啊!”

“是非常危险啊!我们能有何对策吗?”

“实在麻烦哪!若不是事实,倒有几个办法值得参考。若是事实的话,那真是太糟糕了。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置身事外……”

“这么说来,如果插手不当的话,只怕星星之火会扩大为燎原大火啊!”

两人看看牌面,各自抽回三张牌。这次,罗严塔尔开口道:“以前我就注意到,咱们的总参谋长对罗严克拉姆侯爵公私两方面重用吉尔菲艾斯之事,似乎很不谅解。他提出的‘第二人’有害论,在理论上还是蛮有道理的……”

“奥贝斯坦吗?”

米达麦亚的声音中不存好感。

“我承认他是个很有智略的人!但他老是喜欢无风兴浪,一向顺利进行的事,何必因为和理论不符,就强行去改变它呢?何况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看看牌面,米达麦亚紧绷的脸皮顿时放松下来。

“我赢了!四条了!说好了,明天的酒由你请!”

“慢着!我也有四条哪!”

金银妖瞳的男子促狭地笑了起来。

“三张皇后和一张鬼牌!很遗憾啊!疾风之狼!”

张口结舌的米达麦亚把牌丢到桌上时,警报突然响起!敌人从秃鹰之城要塞来袭!

促使布朗胥百克下定决心鲁莽出击的人,便是以菲尔格尔男爵为首的激进派年轻贵族。然而,贵族联合军并没有倾尽全力。因为梅尔卡兹虽然默不作声,但众将领之中有一位份量颇重的——法伦海特中将断然拒绝率兵出战。

“我们应该善用要塞的优越条件,使战争变成长期消耗战,以静待状况的变化,现在仓促出击有什么意义呢?只是加速失败的到来罢了!”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水色的瞳眸中微微泛着愤怒与轻蔑。

不但如此,法伦海特还将以前的不满全部渲泄出来。

“从一开始,公爵和下官之间就是同志和盟友,而非主从关系。虽然身份有所差别,但同为银河帝国的朝臣,目的皆在对抗专横的罗严克拉姆侯爵,维护高登巴姆王朝!我们应以这个目的为前提,团结一致才是。下官以军事专家的身份,忠告各位,现在出击只会使事态演变至最坏的情况,布朗胥百克公爵,请您三思!”

法伦海特的发言激昂鼎沸!布朗胥百克公爵气得脸色发青!以前若听到有人竟敢当着他面如此口出狂言,他绝不会善罢干休的!一发起脾气来,他常会抓起桌上的酒瓶或杯子,往随从的身上摔去。行星威斯塔特所发生的悲剧即是此种行为的延伸。

但到了最近,他才体会到人心叛离日益加剧,这已经使他丧失了赢取全面胜利的信心。公爵压下自己的怒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要掩饰自己的胆怯似的,只丢下一句“我们不需要懦夫!”终于无视于法伦海特的反对,下令出击了。

当梅尔卡兹和副官舒奈德走出室外,要随同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大队出击时,法伦海特从后追了上来,叫道:“梅尔卡兹司令,请等一下!”

梅尔卡兹停下脚步。

“梅尔卡兹司令,您明知公爵这么做是自寻死路,为何不阻止他这种愚行,还要陪他一起去送死呢?”

梅尔卡兹摇了摇头,平静地道:“大局已定,这个时侯再怎样阻止也无济于事了,法伦海特中将,你还年轻,前途无限,死在这里太可惜了,在我们这次战败之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不妨归顺罗严克拉姆侯爵,为新银河帝国效力,以他的器量,一定会原谅你的。”

“司令官……但您自己……”

“我老了,对战争也感到很厌倦,高登巴姆王朝灭亡了,我这种老兵也失去存在的价值,作为一个军人,现在只希望能在战场上有个了断……好了!中将,我们就在此言别,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你要保重!”

梅尔卡兹说罢就这样转身飘然而去。法伦海特站立当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梅尔卡兹的背影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