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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个退役生活者的肖像 · 3

[日]田中芳树2018年12月24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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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帝国军监视下的不止杨威利一人。其他许多的高级军官们也或多或少遭遇到类似的情形。毕竟自由行星同盟本身好不容易才免于遭受帝国军的完全占领,所以现在他们的处境就好像是被暂时停止处刑的死囚。

由于雷内肯普事务官被赋予了在同盟政府所召开的各个会议中列席旁听的权利,虽然他不能下达命令或是陈述自己的意见,但是对于同盟政府的高官们来说,毕竟还是不能不顾他竖起来的耳朵,肆无忌惮地自由讨论。

身为同盟的元首同时也是首席行政官的最高评议会议长姜·列贝罗,在优布·特留尼西特抛下政权出走之后,接掌了同盟政权。虽然权力的甜美果实早已经被前人恣意采食且掉落满地,心知这一条重建国家的路会有无数的苦难,但他还是很辛勤地耕作着这一片已经荒芜了的果园。

“不得给予帝国任何的借口。”

姜·列贝罗做了这样的一个决意。即使只剩一个名义存在,仍得尽力维持这个拥有两个半世纪历史的自由行星同盟的存在,以期终有一天回复完全的独立。

如果以野兽的理论来讲的话,罗严克拉姆王朝统治下的银河帝国随时可以凭压倒性的军事力量将自由行星同盟加以完全并吞,现在没有这么做,并不表示将来不会有这种意图。目前能做的,只有维持现状静待较为有利的情势来到。“巴拉特和约”就像是一把无形的枷锁,绑住了自由行星同盟的四肢。根据和约中第四条的规定,同盟须每年向帝国缴纳一兆五〇〇〇亿帝国马克的安全保障税,这等于是整个军事费用的负担换了一种形式,成为同盟财政上一种持续性的沉重负荷。此外,根据第六条的规定,同盟有修改国内法规的义务,法中须规定禁止一切可能会妨碍与帝国间友好关系的活动。所以列贝罗于会议中提出“反和平活动防止法”法案的同时,不得不宣告有限期停止保障言论和结社自由的同盟宪章第七条。

“言论和结社的自由如果不被认可,这不等于民主政治的自我否定吗?”

同盟中的原理尊重派这么地抗议着。列贝罗当然也了解这个程度的理论,但是以他的立场来说,不得不考虑这个世界上也有所谓的权宜之计,且不断说服自己,为了不至于死亡,而将已经坏死的手腕加以切除也是不得已的事情。这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但是在列贝罗的心中却还有一个无法放下悬念——杨威利这位同盟最伟大的军事英雄,如果他被原理派的人推举出来,集合旧部,在帝国和同盟之间飘起叛旗的话……列贝罗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就忍不住全身的战悚。

事实上,列贝罗也明白杨威利应该不是一个想借由武力来获取权力的人物。在过去这三年里,已经有好几次亲眼目睹了证实这一点的事例。但是过去的实例并无法全面性地保障未来。杨的新婚妻子菲列特利加的父亲,也就是人称军部内理性派的前同盟军上将德怀特·格林希尔,以前不也曾经因忧虑政治和外交的萎糜,在爱国心的驱动下,而被军部内的强硬派推举出来发动政变吗?

当时独力镇压政变,挽救了民主政治的人就是杨威利,当时他如果有心要让自己成为独裁者的话,那么同盟早就已经落入他的统治之下了。但是在镇压了政变并将被占领的首都予以解放之后,他却立即回到了最前线,甘于当一名守备边疆的司令官。列贝罗虽真心认为杨这种行为的确值得赞赏,但是人这种动物毕竟是会随着时间和境遇而多少有些变化的。一个现年方过三十岁的青年,如果耐不往乏味单调的退休生活,而使得他那与才能相称的野心被唤醒的话……

也就因如此的顾虑,杨威利在受雷内肯普监视的同时也受到了他支领退休金的自国政府的监视。这一个事实虽然没有特意地被告知受监视的当事人,但是杨要知道这件事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当知道自己的生活经常被监视或窃看的时候,当然是不会感到高兴的。不过说是这么说,他也没有要大声表示抗议的意思,一方面因为他了解政府目前艰苦的立场,多多少少也感觉到有些同情,而另一方面也可以达到借此阻绝那些繁杂访客的效果。

不管怎么样,不管其他人有些什么样的想法,杨只想要悠哉地过着人生旅途中的有饷假日。虽然日后看起来,这个如意算盘也真是错得太离谱了……

杨新婚的妻子菲列特利加,当然没有道理会像这个懒惰虫老公一样享受着这种除了吃吃睡睡、随笔写写连发表对象都没有的历史理论原稿,其余的时间就是一味地在发呆的这种——非生产性的日常生活。她如果也学习像丈夫一样的生活方式,那么这个刚刚组成的家庭,不久就要变成一个杂草丛生的废园子了。她希望这个家至少还能维持着像绿洲一样的机能。

对于菲列特利加·G·杨来说,这个新婚家庭同时也是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家庭主妇的场所。在她的少女时代,曾经一度代替体弱多病的母亲承担着家务,但毕竟为时不长。现在想起来,当时父亲是为了要减轻她的负担,以及其它种种的考虑,所以在她满十六岁的时候,便让她到军官学校入学。在军官学校里面的时候,虽然曾经学过非常时期的食物调理法以及野草食用法等料理方式,但是学校里却从来没有教过任何家庭料理的烹调。虽然她一直想要在有机会的时候学一学,但自从她进军官学校以来,尽管有着人称像“电脑家族的堂妹”般无人可以与之相比拟的优越记忆力,但是在与家庭生活相关的方面,却一直没有能够显现出一个特别值得夸赞的优等生所应有的才能,这或许是实习不够的原因吧。

举凡人类五千年历史的全年表,或是与杨有关的战历,以及他所获得的功勋等等,都能够正确地输入她的记忆回路,但是以目前的情况,不管是如何深远的学识、或是怎样高超的哲学,都无法帮助她如何冲泡丈夫所喜欢的红茶,以及在丈夫所讨厌的夏天里如何安排促进食欲的莱单。

虽然杨对于菲列特利加做的料理从未曾有过任何一次的抱怨,但这是因为他衷心喜欢她所做的料理呢?还是说他其实并不觉得怎么美味,但是因为谅解她的苦心,怕说了出来让妻子难受,所以也就什么都没说,或者他根本就不怎么关心?她有些不明白。

过不了多久之后,所有的拿手菜已经从头到尾表演过一遍,菲列特利加于是战战兢兢地问她的丈夫,对于她做的菜或是家庭的经营管理有没有不满的地方。

“没有道理会不满啊,特别是你之前做的那个……那个什么东西的确很好吃。”

这个虽有热忱但是却明显存在漏洞的回答,并不能够安慰妻子的心。

“我,从以前就很不会做菜……”

“没有这回事啦,真的!对了、对了,就是在艾尔·法西尔行星脱逃的那个时候,你帮我做的那个三明治就很好吃嘛。”

这个说辞真的是事实呢?或者只是口头上的安慰呢?其实连说话的当事人也并不清楚。都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他的味蕾早就已经失去了记忆。不管怎么说,至少他是想方设法、费尽唇舌地只为抚慰妻子的伤心,或许光凭这一点就令人感动了。

“嗯,我比较拿手的只有三明治而已。不,其实也不只三明治,其它还有像薄煎饼、汉堡牛肉之类的……”

“都是很可口、很有营养的食物哦!”

杨表示非常地欣赏,但是以菲列特利加本人来说,不管丈夫是如何地不在意,或者在吃的方面非常地迟钝,但如果自己三餐只能准备像“早上夹蛋三明治、中午火腿三明治、晚上沙丁鱼酱三明治”这种菜单的话,那么自己就好像是一个不知锅灶轻重的家庭主妇。

过去在军官学校里四年的寄宿生活,以及五年的军旅生涯,对于她如何成长为一个家庭的经营者几乎没有什么帮助。

过去在舰队出征执行任务的旅途中,尤里安·敏兹曾经教过自己如何冲泡出好喝的红茶,包括热水的温度以及冲泡的时间点等等,这些高超独创的手法都对自己示范过。当时尤里安看着自己的手势动作,曾经说“动作不错哦”,不过菲列特利加却心想这似乎大过于奉承了。和懒散的杨截然不同地,她也可算是一个仍有待学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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