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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凡佛利特星域会战 · 3

[日]田中芳树2019年01月0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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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击!”

莱因哈特将这句话封在他那端正秀丽的唇内深处。开战已经过了二小时,他仍未接到加入会战的许可。冰蓝色的眼光之箭刺上了舰桥的荧幕,为了抑制高亢的战意,他只有把两手紧紧握着。

帝国军的总指挥官米克贝尔加元帅,似乎是把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列于战力之外,而对同盟军展开作战。这一点莱因哈特已然看透了。而更令他不悦的是,若是自己处身于米克贝尔加的处境,也会做同样的事吧——自己这样的想法。

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位于帝国最左翼。面对同盟军的凸出阵形、帝国军采取凹面阵形,而且因为战线少有变动,只有右前方的诸舰与敌人进行炮火的应酬,使得全舰队的八成化为游兵。

“为何不对那个宙点集中炮火!”

莱因哈特几乎要咬牙切齿了。从荧幕与立体座标显像幕所得到的视觉情报综合起来,莱因哈特对战局整体的现况,能极尽正确地把握、解析。依莱因哈特所判断,将全队前进六光秒(约一八〇万公里),向二点钟方向旋绕并集中炮火,就能给予敌方右翼沉重的打击。

但是在现实上,莱因哈特指挥下的兵力只有巡航舰四十艘、驱逐舰一三〇艘、炮舰二十五艘,飞弹舰十艘而已,莱因哈特要对整个战局产生影响力,还需要这五十倍左右的兵力。

格林美尔斯豪简有那样的兵力。不过,这位无为的老人,并未想要加以活用这东西来主导整个战局,被米克贝尔加元帅视若无物,但他并不打算以行动作为反驳,会被看成无实权的官吏也是理所当然的。

莱因哈特仍有个不足的地方,那就是对人际关系方面的经验,在格林美尔斯豪简麾下,令莱因哈特觉得难耐,但吉尔菲艾斯则以为,被配属到更恶劣的指挥官之下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至少比遭遇积极的恶意要来得好这件事应当由这方面想的,吉尔菲艾斯为了其金发友人而如此地认为。

“莱因哈特大人,请千万不要焦躁。要以短距离赛跑的速度来跑完长距离是做不到的。”

虽然觉得是陈腐的说法,但吉尔菲艾斯仍只得以此来抑制好友的霸气。

莱因哈特也谅解到吉尔菲艾斯语中的含意,但口舌上仍是不饶人的。

“看看格林美尔斯豪简那个老头子,跑了四倍于我以上的人生距离,却是一事所成,不就只是在平白提高提督们的平均年龄的数字而已吗?”

莱因哈特本身常常在轻蔑他人,但因为表现得正大光明,批评也有所根据,因此从未有阴沉的印象。吉尔菲艾斯有时也为之绽出微笑,但莱因哈特本身当然并非是在说笑的。

而到了五时三十分,迟钝的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仍是保持其一贯迟钝地,由所配置的位置开始前进了。

“格林美尔斯舰队移动了。”

七十六岁的老提督因为姓太长了,所以连友军也不时以略称来称呼,这也表现出这位老人不太被军部内所重视的情形的一端,接到总司令部操作员这个报告的米克贝尔加元帅,并没有指责操作员的无礼。因为他本身就比任何人都要轻蔑这位老人。他交互看着银幕和立体座标显像幕以那不带任何好意的眼神。

“那个老人反应太慢了。现在移动也没什么用了,只是在浪费能量。”

米克贝尔加元帅不由得为之咋舌。莱因哈特的观点倒就不说,以客观的评价而言,米克贝尔加倒也不是那么无能。他未曾犯下致命的失败,而自从他坐上宇宙舰队司令长官之位以来,帝国军的势力圈也未有动摇过。

米克贝尔加只是啐了个舌就了事了,而莱因哈特则是涨红着那张原本白皙的脸,为了忍住咬牙切齿的心情而咬着那淡红色的嘴唇。他那支小小的战斗集团,被友军阻挡住那轻快的行进,一群具体表现出“迟钝”的强袭登陆舰,挡住了莱因哈特的前方。为什么在这种位置有强袭登陆舰?舰队整体的行动速度欠缺统一,指挥与运用产生混乱,这说明了格林美尔斯豪简不但欠缺战术能力,而且根本是缺乏对战斗的构想力。

“不过,装甲掷弹兵总监奥夫雷沙一级上将也参加了这次会战,应该是因为判断出地上战斗的可能性很高,才会如此吧!”

吉尔菲艾斯要莱因哈特多加留意。他所说到的名字,是一位有着二公尺的身高及相称的立体状筋骨的魁伟人物。

“哼,奥夫雷沙吗?”

莱因哈特无礼地直唤比自己高上四阶级的人物的名字。如果不是在围绕着指挥席的遮音力场之中,则他的声音将被一打以上的部下听到吧。奥夫雷沙的勇猛该说是凶狞,连同盟军也是众所周知,他们忌厄地称奥夫雷沙为“碎肉制造者”。莱因哈特对他的评价也与此相差无几。

“吉尔菲艾斯,如果你和那碎肉制造者交战的话,会赢吧?”

“可不大有自信。”

吉尔菲艾斯笑了。就莱因哈特所知,这红发友人在肉搏战技方面,也有着世界罕有的力量,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未成为败者。莱因哈特在这一点也是相同的,但还是输吉尔菲艾斯一截吧,莱因哈特自己如此认为。红发友人的回答似乎使莱因哈颇为扫兴,闭上硬质的唇,将视线转向荧幕。

在荧幕的一角,可以看到舰队旗舰奥斯特法连的小小舰影。若把那舰影扩大,透视其舰桥,就能看到正与参谋长交换意见的那老将的脸吧。

“阁下,对于无视司令部意向的那个小子要如何处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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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在说什么事?”

“那个金发的小子。”

“怪了,有那么一个人吗?”

老人侧过了头,颈骨发出了声音。好像是缺了润滑油的老旧机械。

“下官是在说莱因哈特·冯·缪杰尔准将,是格里华德伯爵夫人的弟弟。总司令部都如此讥讽地称呼他的。”

“那可就令人不怎么同意了。”

老人缓缓地张动嘴巴,使参谋长也确认了他还活着。

“是这样吗?”

“金发又不是什么坏事。而太过年轻也不是他本人的责任吧?把这样的事拿来恶言恶语,可令人不怎么能赞同了……”

姑且不论老人的真正心意,总之他是抚平了对莱因哈特的诽谤。但莱因哈特无从得知老人为自己辩护的这件事。

“可以阻止住敌军的攻势。就是这边,在此布下火线的话,和我军中央部队就会形成十字炮火网,不就可以扫平敌军了吗?那个老头子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如果帝国军中有个千里眼的话,也许会把莱因哈特此时的言行视为“忘恩负义”吧。

“您也不必那么生气吧,莱因哈特大人,无能的长官们或许也是有其存在意义的。”

“存在意义?你说那种家伙有什么存在意义呢!你是说让敌人享受着不应有的胜利,就是他们的存在意义吗?”

正是如此吉尔菲艾斯含笑地回答,因为莱因哈特把他们失去的东西再夺回来,相对地也就强化了莱因哈特的地位了,莱因哈特了解友人的意思而点了点头,但表情上仍漾着微量的酸味。

那是颇为复杂的心境。莱因哈特希望得取胜利和成功,但因为对方的弱化而使此目的容易了起来,他不禁会因此感到不满。从十五岁初阵以来,莱因哈特在战场上渡过了一千日以上的时间。在前线与敌军交战,在后方则与友军对抗,其间感觉到死神的冰冷气息之次数,早已是用两只手也数不完的了,而且莱因哈特从来也未曾畏惧过。

在荧幕上,映出了凡佛利特星系的太阳。第二行星的影子叠在上面,使恒星本身形成全日蚀的状态。黑色巨大球体的边缘,着金黄色的环,在宇宙的一隅绘出了光与影的极端对比。

“看吧,吉尔菲艾斯,那个太阳就和银河帝国一样,只有表现看来是金光闪闪的,核心却腐蚀得漆黑一片。”

吉尔菲艾斯没有开口回应,而在莱因哈特身后一步的位置上,注视着黑色的太阳。莱因哈特一甩头,豪华的金发如同移植日冕的一部分般,发出了燃烧的光彩:“真希望出生在鲁道夫·冯·高登巴姆在位的时候,那样的话,也就不缺敌手了。现在在我面前,只有无能的友军,以及同样无能的敌人。如此下去,吉尔菲艾斯,我也许不到十年就能取下宇宙了。”

“莱因哈特!”

“啊,我明白的,吉尔菲艾斯,自大才是最大的敌人。我不过还只是一名指挥一百艘单位舰艇的军官,说这种话未免过于滑稽了。”

低着头,有点难过地笑着,莱因哈特轻轻拍着红发友人的肩膀。肩膀要比莱因哈特的肩膀高上五公分左右。

到了三月二十四日,战场更是开始呈现出混沌的局势。帝国军与同盟军的各部队,各自分断、孤立、无秩序地交错分布,前线错综复杂,要把握相对的关系位置变得困难了起来。几乎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得以作成完全的战略解析。

帝国军与同盟军,彼此都从战力当中分派出相当大的部分,尝试进行迂回进击,也就是绕过敌阵的周边,攻击其后背,而进行由前后挟击的作战,若是成功,将会成为很具效力的作战方案,而长留战史吧。

“不过,终究是如果成功的话……”

莱因哈特说了句不顺耳的话,身处战场却不能参加战斗的状况,早就令他不满了。特别是这种大军迂回行动,其实可说是莱因哈特最想去尝试的作战了,因为他对米克贝尔加元帅的力量并未给予多大评价,所以要是让这个特权派军人完成此一作战的话,莱因哈特一定会被勾起更大的不快感。

帝国军与同盟军都在不了解彼此兵力配置的状况下,强行推动自己的作战计划,在这些无秩序的行动当中,莱因哈特假想了敌方的行动线,尝试从后背加以炮击,但既不能期望友军的援护行动,又有着被孤立的危险,只得就此放弃了。

这究竟是第几次了?莱因哈特不禁大大地咋舌,他本身进行符合战理的舰队运动,却因为僚军不加呼应,结果莱因哈特就被孤立了,而若要避免此事,就只得追随僚军的动向。骏马被迫与乌龟同行,那种不耐烦的心情,使莱因哈特那冰蓝色的眼眸加上了一份粗暴。一队同盟军无戒备地从他的前方通过而去。莱因哈特却只得束手干瞪眼了。

“吉尔菲艾斯,这场会战中,不会有单方面的胜负的。”

把那黄金绢丝般的头发,以白皙的手指不停拨动着的莱因哈特不高兴地预言了。吉尔菲艾斯可以理解他的预言所根据的是什么。帝国军与同盟军若集中主力就可以击碎敌人,然而却为了炫耀用兵之奇而进行迂回运动,使兵力毫无意义地分散了。这的确是壮大且对用兵家而言相当有魅力的作战,但进行绕回运动的部队与主力部队之间,若没有保持相当紧密的连击,则将会被敌人各个击破。

对莱因哈特而言,最令人傻眼的是,由于敌方的作战指挥及舰队行动水准都是帝国军的近似值,形成了战力上的均衡,因此他可以预测到其结果将使战斗的终结更加地延迟。

“自称为同盟军的叛乱集团那群家伙。一定也在思索着如何把陷入泥沼里的手拉回来吧。这就是未有胜算就玩弄兵事的报应。”

莱因哈特的恶言是基于正确的状况掌握而发出的。事实上,此刻在同盟军总司令部,总司令官罗波斯元帅,正盘踞于不悦的沉默深处,幕僚们则拼命地在解着自己所立下的方程式。在屡次的计算错误下,数字逐渐脱落。

“第六舰队通信半断,第十舰队去向不明。”

这样的状态,倒不如说是总司令部远离了实战部队而处于孤立的状况。

总司令部慌忙地想重新集中兵力,但要和正在进行绕回运动的友军连络,就必须经由通信波贯穿帝国军的阵线才行。

好不容易才在二十六日后成功地以太空梭发送通信文,而正在进行迂回运动的第五舰队司令官比克古中将,决定无视这反转归队的命令。

“可是,我们不能对总司令部的命令佯装不知,要如何回复呢?中将。”

“我们迷路了。”

“啊?”

“就回复说第五舰队迷路了。不,没有回复的必要,被敌人知道就麻烦了。让太空梭的乘员们喝些酒,好好地睡一觉就成了。”

同盟军舰队司令官中最年长的亚历山大·比克古中将拍了拍略带不安的通信员的肩膀,以顽童般的表情眨了一只眼睛。

就这样,同盟军第五舰队继续着独自的迂回运动,而其结果,在日后战斗中,发挥了不小的功效。如果在此时,勉强地反转归队的话,将直接面对帝国军的本队,而且侧面将遭遇帝国军迂回部队的攻势,将会遭到重大的损伤吧。

比克古老练的判断算是奏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