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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收容所行星 · 2

[日]田中芳树2019年01月1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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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分配到的房间,是由起居室兼书房和寝室以及浴室组成的,起居室兼书房的面积大约20平方公尺左右。寝室的大小是约12平方公尺;起居室兼书房里有写字桌、咖啡桌、躺椅以及几张椅子。寝室里有床、床头几、衣柜,最低限度的家具一应俱全。房间要能表现出个性,必需居住者住上一段时间后才有办法,现在虽然相当煞风景,但也是无可奈何。

“这半年就打搅了。”

杨就这么对房间,或者该说是对房间的先住者像妖精啦或幽灵们打招呼。也说不定会不只住半年而已,这等到时候再重要打招呼也不迟。由于杨没有那种“换了枕头就睡不着”的精神倾向,所以如果要说杨有当军人的素质的话,大概也只有这一点而已,至少,如果在有阁楼或天井的房间就睡不着的话,是无法胜任经常调职的单身军官的。这是单纯的适不适合从事这个职业的问题,比方说患有幽闭恐惧症的人,如果坐进单座式战斗艇的模拟教练机的话,只会引起恐慌状态而已。

杨威利少校,似乎对于环境的适应能力相当优秀。

“如果就这样待在这里,悠闲地熬到退役似乎也不错。”

竞争心、向心意识这种观念严重缺乏的杨,甚至冒出这种念头,就是由于杨还不了解严酷的现实才会这么想。

由于杨已经是少校大人了,所以有侍从兵来照顾他身边的锁碎杂事。希望不是太罗嗦的人就好了,出事在正在这么想的杨的面前、向他敬礼的,是位叫江涛的一等兵。

“一心一意专注在侍从兵的工作上35年,多亏这样才会从来没开枪射击过人,或被人射击过。”

说话的口吻,与其说是军人,还不如说是便宜旅馆的掌柜似的。这位叫江涛的一等兵,是位有亮亮发光的蛋形头、中等身材、刚步入老年的人,和杨不同意味的,是个看起来不像军人的人。一等兵的薪水并不很高,但由于也没什么特别需要花钱的地方,连续30年也会有奖金可领,所以生活应该不会有困难才对。这样薪水和奖金合计大概有多少,杨没有过问。对他人的,而且是部下的经济情况感到兴趣东问西问,并不是种高尚的行为,而且假如万一这个金额比杨的薪水还高的话,那以后彼此之间,就连打招呼都很尴尬。

比起这种事,杨另外有事要拜托这位年长的侍从兵,就是想请他不要把房间收拾的太干净这件事。

“能够的话,希望能更杂乱一点,这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才能比较落实一点……会不会很奇怪?”

“是很奇怪。”

毫不客气,直接了当的批评。

“不过,像这样的上司,我以前也曾经遇到过,男爵沃里斯·渥利克提督也是这样的人呢。哎啊,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能够服侍他实在太光荣了。”

似乎不怎么在意的一句话,夹杂着朴实的自傲。杨的内心觉得实在是受够了,连远远离开了首都海尼森,也没有办法逃过730年党的阴影。

“渥利克提督好像是位名将吧。”

杨浇了一盆冷水下来,江涛一等兵对于这位年轻少校的贫乏表现力,似乎觉得他非常可怜似的,但又谦虚的、不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是的,正是如此,而且,称呼那位为名将是再合适不过了。就算以做一个人来说也是非常了不起,连对待像我这样的人也非常亲切。”

叙述稍微中断,一等兵换一口气。

“总之,人到底是不能成为神的,稍微有些不像样的地方,和许多优点相较之下,根本就不值得一顾了。”

“那个人,晚年好像非常不幸是吧?”

杨继续又往下浇了一盆冷水,35年一心专注于侍从兵工作的江涛一等兵,也叹息着承认这个事实。

“即使是像那么伟大的人,也不可能完全感化在他四周的人的。也许我不该说这种失礼的话,但在渥利克提督的周围,有时还真有不少很不入流的人呢。”

也许是“男爵”没有看人的眼光吧!杨在心里,有点故意坏心眼地这么想。原来说来,即使的确是如此,杨自己也不认为自己很会看人,所以也没有资格自以为了不起的数落别人。

“要我为您泡杯咖啡来吗?少校。”

“谢谢你,不过不要咖啡,红茶比较好。”

“知道了。”

等江涛一等兵出去之后,杨坐进椅子,没礼貌地把两脚跷在桌上思考着。

仅仅是参加了一个会战的人们的人数,就有相同数量的、以他们为主角的戏剧存在,参加第2次迪亚马特会战的730党的成员就是如此。当风烛残年之身在寒风中苟延残喘时,“干脆在那时就战死的话……”一定会有这么想吧。

最近,听说要对前些时候去世的亚尔夫烈特·罗察士,赠予元帅的称号。使罗察士成为元帅的话,“730年党”的全部成员,就全部是元帅了,军官学校的一个学年诞生了6名元帅,这在自由行星同盟军的历史上,可说是空前,并且,也大概是绝后了。连1个元帅也没能产生的学年的数目可是多得多了,举例来说,729年毕业的和731年毕业的就是这样,他们和夹在他们之间的学年获得的声价比起来,给人的印象淡薄多了,实在令人同情。

从人类开始在宇宙空间进出的时期开始,最初的时期,经常发生队员之间的感情对立演变成互殴,最后甚至发展成杀人案件的情形层出不穷。而这种事急遽减少,或者该说是几乎完全消失,是在配置少数女性队员的这种体制确立之后,这件事告诉了我们,女性对男性的情绪和组织圆滑运作,具有多大的影响力。

在行星耶柯尼亚也有女性,收容所内或外都有。从地上车中,派特里契夫不经意的向杨问道:“听到少校要到行星耶柯尼亚来,有没有为此哭泣,叫你不要走的女性呢?”

“没有!”

这么干脆否定了,连杨的内心也为之咋舌。21岁,未婚,再加上又被称为“艾尔·法西尔的英雄”,但没有情人仍然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杨也是个身心健全的男性,当然也会认为如果有情人多好,但在比较之下,觉得看书比较好,所以才会像现在,身边冷清清的。

“耶柯尼亚也有美人呢,像杨少校这样年轻,有地位又有名的人,女性士兵们是不会放过的。”

“是吗,那在海尼森时条件也该不坏才对,但不知怎地就是不受欢迎。”

一面谈话中突然发现,派特里契夫比杨年长5岁,而杨对他的讲话口气,像对下辈的口吻,这当然是由于阶级较高的缘故。

似乎已经对军队这种组织的形态能够顺应了,对长官敬礼,接受比自己阶级低的人敬礼,不调和感渐渐变得像薄纸似的,就连这个不调和感本身都习惯了。总之,不必一一的用“我比贵官年少,但却接受贵官的敬礼实在是非常奇怪,但军队就是一种的阶级社会,也是没办法的,彼此也只能顺守组织的理论和形式了。”像这样的话解释半天,倒是不错。

在被任命为少尉的时候的确很轻松,最年轻并且也是最下级的,不过在碰上比自己年长的士兵时,还是会有点不自在。被任命为少尉之后,过了16个月的现在,杨已经是校级军官了,在这个星球上阶级比他高的,只有收容所长和副所长而已。

也不是自己希望得到这种地位,但杨威利少校,在这个寒酸的星球上,是最年轻的VIP,在军官餐厅里,也为他准备了较好的席位。所谓较好的席位是指较靠近收容所长柯斯提亚上校的席位,不过老实说,对杨来说这实在闷死人了。如果不喜欢在军官餐厅进餐的话,大可到耶柯尼亚都会去,但由于对这里的生活还不习惯,再加上考虑到从收容所到街上的距离,就完全失去上街的兴趣。杨也不是什么美食家,因此并不是对军官餐厅的口味有什么不满,只不过,坐在离收容所长只有3公尺的桌子上,实在没心情一面看书一面啜饮红茶。先不论看在别人眼里会怎么想,杨自己本身首先就没有这么粗壮的神经。

不知道为什么非常疲劳地走出军官餐厅的杨,听到走廊角落中有年轻的男女小声交谈的声音。男性士兵和女性士兵,一脸凝重的表情在商量着什么,听到杨的脚步声后又移动到更深处,因此杨并没有直接亲眼看到他们。他并不打算插手干涉他人的恋爱问题,所以杨就仍然照样走回自己的房间去,像是被扼住似的男人的声音传入耳中。

“哼,告诉他也没用!军官学校出身的优秀分子,怎么能了解我们基层的士兵们的辛劳和心情!”

非常典型的发言,只不过批判并不需要具有独创性。军队这种组织存在的愚劣,使这种类型的批判,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是正确的,只不过在这个场合,发言者并不知道杨这个人,和优秀分子这个普通名词之间,有道极深的裂口存在,要让他人理解这件事可能太过奢求了。总而言之,命令别人“去死!去死!”的人,要求被命令这一边的人能理解和有同样的感受的话,也未免太过奢求了。

就连在同盟军中,也能见到阶级社会的相克现象,帝国军那就可不必说了。在这个耶柯尼亚俘虏收容所,如果在这位叫坎菲希拉上校的老人手下,能维持住完全的秩序的话,会是相当奇异,并且耐人寻味的事。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是帝国军的士兵,但也和同盟军的士兵一样,都是人类的子孙。也许是宇宙船的战斗,没有直接看到敌人流出的鲜血,所以才下得了手,如果能看到对方的长像、脸上的表情,再想像这个对方背后存在的人生和家庭,也许会杀不下手也说不定。这样想的话,也许可说是在说从事肉搏战的士兵们的坏话,并且,以个人程序的情绪化反战意识来揣度战争的全貌是非常危险的也说不定。但话又说回来,如果将最单纯朴实的疑问置诸脑后的话,会染上美化战争的国家至上主义的毒素,果然还是去忘记“我和他没怨没仇,为什么非互相残杀不可”这个疑问比较好。

杨的思维,常常呈螺旋状回旋,不会直接到达结论。真是坏习惯,想归这么想,但似乎也没必要要到了现在才改变,杨也只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