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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机械师望舒 · 3

沧月2018年08月0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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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绝不能无功而返!”空桑统帅在船头凝望着海面上狼藉的残骸,眼睛里面仿佛有火焰跳跃。许久,他转过身去,“玄珉,备纸!”

“是!”知道主帅要写奏折回京,玄珉立刻跑过去拿出了纸墨。

白墨宸沉吟了良久,一字一句地对下属口述:“白帝十八年十月初八,拔初阳岛。冰夷苦战数月,伏尸数万,设火药自毁,岛屿陆沉。兵锋直指逐日岛,年内将越津渡海峡。不出两年,西海当可平。”

冷月无声,唯有捷报连夜传向万里之外的帝都。

口述完毕,白墨宸顿了一顿,又问:“过几天便是叶城的海皇祭了,我们献给帝君的战利品已经送去了吗?”

“禀元帅,回京献礼的船队三日之前已经抵达了叶城,”玄珉回答,“此行非常顺利,没有遇到飓风或者大潮,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只不过……”

白墨宸蹙眉,不怒自威:“不过什么?”

玄珉颤了一下,赶紧如实回答:“不过,船上送给帝君的三百名冰族俘虏,在上岸时,却是死伤过半。”

“什么?”白墨宸大怒,“他们竟敢在路上虐待我献给帝君的俘虏?”

“元帅容禀,”玄珉连忙道,“那些俘虏是自尽的!”

“什么?该死!”白墨宸一震,手重重拍在船舷上。这些西海上的冰夷性格刚烈,向来是宁折不弯,每战不负隅顽抗到最后一刻绝不罢休,甚或还有陆沉这种玉石俱焚的招数。因此,这番开战以来,战况虽然顺利,却几乎没有掳获到什么活着的沧流战士。

这次为了在海皇祭显示率军在西海上的战绩,他几乎是把这段时间来所有俘获的冰族都押了过去,但是总数也不过区区三百名。然而不料这些血战余生的残兵败将依然如此烈性,居然不肯活着踏上云荒的土地半步!

元帅叹了口气:“还剩下多少?”

玄珉嗫嚅道:“根据前队传来的快报,尚有、尚有八十七人。”

“这点七零八落的人数,怎么拿得出手?”白墨宸喃喃,忽地一挥手,“算了,成全他们吧!赐给他们军人的荣耀,等海皇祭过后全部在船上自裁,不要再押上岸去了。若是让他们活着到了帝君面前,说不准还会作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是。”玄珉领命,却没有立刻退下,似乎犹豫不决。

“有事快说。”白墨宸蹙眉,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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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冰夷的大秘仪,”他低声,“有些新的情报。”

大秘仪?白墨宸的手忽地握紧,眼神一变。

多年来,他一直听说冰族每隔五年都要举行一次神秘的仪式,在仪式上,会通过一种奇特的方法选出一些少年。这个风俗已经延续了近一百年,然而奇怪的是,那些被选中的孩子却都下落不明。

从来没有人觉得那有什么不妥,也有人解释说这是那些冰夷们为破军而进行的一种奇特祭祀而已。不知道为何,他在心里却隐隐觉得事情绝非宗教祭祀那么简单。十几年来他先后派出了上百名探子,居然始终探听不出这些少年的下落。然而,这样反常的神秘,反而令他更加不安起来。

“有什么消息?”白墨宸蹙眉。

“有好消息,”玄珉道,“我们的人潜入了空明岛,找到了那些孩子的下落。”

“总算找到了?太好了!”白墨宸眉梢一挑,“让他们给我好好查一下,那些冰夷到底在搞什么鬼!是不是在训练新的军队?”

“可是……根据发回的密报,那些孩子都死了。”玄珉低声禀告。

“死了?”白墨宸怔了一下。

“是的,都死了。”玄珉道,“‘刺’好不容易在空明岛的一个地下密室里找到那些孩子。被找到的时候,那些孩子都死了,尸体被泡在水里,用奇怪的水晶容器装着。”

“不可能!那些冰夷没那么愚蠢,会用几十年的时间来搜罗一堆尸体存着!”元帅霍地回过身,“就算是真的死了,也要给我弄清楚那些尸体被用来做了什么用途!”

“是。”玄珉单膝点地领命。

“另外,一定要找个机会,把那个叫望舒的机械师给我杀了。”白墨宸的语气忽转森冷,指了指头顶的天空,“只要他活一天,攻克冰夷就多费十分力气!万一让他真的重新找到了制造这些机械的方法,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获胜!”

“是!”玄珉点头。

白墨宸挥了挥手,属下迅速退了下去。

船上寂静无声,白墨宸在空旷的海面上仰头望月。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奇特的咕噜声,便抬起了手臂。半空里一只青色的鸟儿扑簌簌飞落,停在他的护腕上,歪着头用黑豆似的眼睛看着他。

青鸟的脚上系着一个锦囊,从东方飞过千山万水而来。

白墨宸知道那是从帝都发来的最新消息,抽出里面的薄薄信纸,只看了一眼,眼神便微微变了变:“大司农上奏曰大军西征日久,国库粮仓空虚,需从属地新征军粮。而六藩王多以秋收不丰为由推脱,军粮一时未能如期征上。白帝下令高价从民间征粮,已足十之八九,第一批预计十日后方能到达。”

大司农,六藩王?他冷笑了一声。帝都那些家伙还是这么不安分?

兵无粮草不行,任凭是虎狼之师,没了军粮也难以驰骋。看来,是冰夷的金弹攻势又生效了啊……竟然有那么多空桑人不希望自己赢得这场战争,要千方百计地阻挠大军的推进?包括老熟人宰辅素问,恐怕也不是很乐意看到自己立下这一旷世奇功吧?

白墨宸冷笑着,顺手将来信撕碎,没有回信的意图,想了想,只将手里的红珊瑚放入那只锦囊,草草写了两行字,系在了鸟儿脚上。

且以万人血,染做钗头凤。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这株深海里的红珊瑚,若琢成步摇流苏,摇曳地坠在她的云鬓旁,又该是何等美丽啊……想到这里,元帅充斥着血火的眼眸里陡然浮现出一丝温柔来,薄唇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拍了拍鸟儿的脑袋,嘱咐:“去,给叶城的殷仙子。”

青鸟咕噜了一声,展翅飞起,瞬间在海上消失了踪影。

战场死寂,腥风猎猎,海里浮沉着无数船舰的碎片和尸体的残骸,隐隐猩红。白墨宸站在船头,迎着充满硫黄和鲜血味道的海风,凝望着青鸟飞去的方向,眼神变幻。青鸟不传云外讯,丁香空结雨中愁。万里之外的帝都,有无数人正在心怀不轨地蠢蠢欲动,而远方的重檐下,是否又有人倚楼而歌,舞袖薄冷?

夜来风雨重,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如今是不是好些了?

元帅在西海上凝望东方,低低叹息,吐出了一个名字:“夜来。”

何当共剪西窗烛?如今风露立中宵。

 

初阳岛陆沉的那一声巨响响彻了西海,连数百里外的空明岛都震了一震。

“哎呀!”四壁震动,房内书架上的东西刷拉拉散下来,把一个正埋头用鱼骨搭建模型的少年埋了个严严实实,几乎连头都没露出来。

“救命啊!”一只手从书堆里挣扎出来,凌空乱舞,“织莺!”

然而叫了半日却不见有人来援手,那个被书湮没的少年终于不再大呼小叫了,气馁地自己拨开了那一堆砸下来的书籍,狼狈地探出头来:“织莺?”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女孩如同凌空绽放的昙花,正悬浮在他方才工作的地方,双手平举。在她托着的手掌上,数本砸下来的书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台子接住,被凝定在半空里,保持着下落一瞬间的状态,甚至连书页都在风里翻飞。

“还好,冰锥模型没有被砸坏。”织莺舒了一口气,显然是在方才爆炸的一瞬间及时使出浮空术,才托住了四壁掉落的书。她眼看危机过去,袖子一挥,将那些悬浮的书卷放回了原位,转瞬簌簌一片,书架重新完好如初。

“好不容易快完成了,如果砸坏了就麻烦了。”

一边说,她一边飘落下来,伸出手将那个少年从书堆里拉出来。

少年的手还是一贯冰冷,仿佛是海国那些没有体温的鲛人。

“砸坏我的脑袋就不麻烦了吗?”少年从书堆里挣扎而出,委屈地揉着被竹简砸中的眼角,语气半是抱怨半是撒娇,“真是的!刚才你看都不看我一眼,难道这个臭模型比我还重要?还是你觉得我是不死之身啊?”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织莺的脸色微微一白,仿佛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