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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千年之恋 · 2

沧月2018年08月1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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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土神戒……这个世界上守护的力量。”她看着那枚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银色双翼宝石戒指,叹了口气,“白璎早已转世轮回,只留下这个还在原地——但是,到了今日,它的使命也应该完成了。”

她张开手,低低祝颂了一句,那枚戒指忽然从手心浮起,展开了银色的双翼!

“去吧。”慕湮对那枚传承了万古的灵戒低声道,“回到时间的洪流里,去寻找你真正的主人吧!——好好守护空桑,守护这片大地。”

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后土神戒展开了双翼,无声地绕着她飞了一圈,然后倏地掉头,消失在了月光下,就像是一只灵鸟飞向了彼空。

他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直到那枚禁锢他九百年的戒指彻底融于黑夜,才开了口:“它会去哪里?”

“不知道。”慕湮淡淡道,“皇天后土均有灵性,会选择自己的主人。”

“那我呢?”破军停顿了一下,“天地之大,又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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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跟我去往下一个轮回。”慕湮剑圣的声音平静而柔和,回头看了他一眼,白衣在月下翻飞,“我已经彻底摆脱了来自云浮的诅咒,三魂七魄得以齐聚,将要进入新的轮回,开始不被诅咒的、新的一生。”

她看着他,将手伸给他,“我要走了……焕儿,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一起走?破军猛然一震,抬起头来看着苍穹。

迦楼罗金翅鸟还在按照设定的轨迹往上飞翔,竭尽全力冲向九天,但去势已竭,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月亮似乎已经在很近的地方,巨大如华盖,覆盖下来。而那个白衣女子就站在迦楼罗外的机翼上,衣袂翻涌如云,目光如同温润清澈的泉水。

那一刻,他似乎看到她的三魂和七魄从躯壳里慢慢蜕出,浮现在虚空里,对着自己伸出手来。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握住那只递过来的手。

——是的,她在邀请他一起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在他们相遇的最初,彼此就已经错过。在光阴之河上顺流逆流、辗转千年,一直都没有遇到对的时间——而如今,当无数人和事都已经化为灰烬、随风而去的时候,他居然还能握住那只手,已然是上天恩赐。

更何况,她在说,一起走。

一起——就在此时此刻此地。不会再早一步,也不会再晚一步。从此后,他再也不用等待她了,因为她握住了他的手,邀他同往。

天风呼啸,那个白色的影子似乎是被风吹起,在月光下轻如无物。她的身体在风里四分五裂——如同风筝一样轻飘飘地坠落向大地,迅速消失。而三魂和七魄却分别从身体里浮出、飘散,如同流星一样旋转着,速度越来越快,居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他明白,这是魂魄在溃散,在去往下一个轮回。

“师父!”他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去。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有想,毫不犹豫地一跃,从迦楼罗金翅鸟上飞身而下!

坠落中,天风呼啸,黑暗的大地遥不可及,只有光之旋涡,将他簇拥着环绕,似乎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天啊……快看!那是什么?”

“天眼?这是天眼开了吗?”

大地上传来隐约的惊呼,那些西荒的牧民和战士在月下抬起头,看到了苍穹里出现的巨大旋涡:三道主光,中间夹杂着六道略细的光,如同展开在天宇里的羽翼,疾速地转动,形成了一个笼罩空寂之山的巨大旋涡!

通往黄泉之路的门在缓缓打开,今生今世的一切都开始模糊。那一刻,破军闭上眼睛,想起了童年时第一次遇见师父时的情景。

“你想成为怎样的人呢?”那个轮椅上的女子看着他,温柔地低声问——她抚摩他的头顶,将光剑交在他手上,“焕儿,我把剑圣之剑交给你,你会成为怎样的人呢?”

想要成为怎样的人?那时他并没有回答。

而如今,他终于可以把答案告诉她——他想要成为的,无非是一个令师父感到骄傲的人,能守护着她、令她安心,能让那张寂寂寡欢的脸上绽放微笑。

如果这一生不曾做到,那么,就等下一世。

在穿过生死之门、化为虚无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新的光芒在遥远处绽放,召唤着他们的到来——他从胸中吐出了一声叹息,唇角微微弯起,就像一个在大漠里奔跑着追逐着风的孩子,在风停息的时候,终于跌倒在沙漠里,心满意足地睡去。

这漫长的一生,终于是结束了。不用再赎罪,也不用再等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握住了那双曾经以为永远也无法触及的手,无论去往天堂还是地狱,都终于可以安然。

夜幕里,北斗无声旋转,那一颗破军星骤然爆发出剧烈的光芒,汹涌澎湃,照彻天地,在瞬间将这六合照得如同白昼——

然后,又迅速地衰减,熄灭,成为暗星。

 

“看啊!那是什么?”伽蓝白塔顶上,悦意女帝在紫宸殿里抬起头,正好看到了那个巨大的白色之光在西方旋转,不由得惊喜,“空寂之山上开了天眼!这是吉兆吗?”

“白帅在前线屡奏捷报,的确形势大好。”背后有人回答。

“宰辅,你回来了?”悦意女帝回过头,看到风尘仆仆赶回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辛苦了,我已经接到你从半路飞鸽回来的急报——瀚海驿一战,我们逆转了形势,真是太好了!”

黎缜回答:“白帅在前方已控制住局面,估计战火短时间内不会再蔓延。”

“是吗?他……还真是个将才啊。”悦意女帝表情复杂,“这么快就能统帅六军。”

“那么,急报里写的那些,女帝意下如何?”黎缜停顿了一下,还是提出了那个棘手的问题,“白帅说了,希望帝都在十日之内作出答复。”

“是信里说的,白墨宸想让我把王权让给他这回事吗?”出乎意料,女帝回答得很从容,“我已经想好了。”

然而,她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宰辅,你的意见呢?”

“在下……”黎缜一时语塞,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是的,女帝历经多年苦难,在空桑风雨飘摇之际即位,又很快遇到了这样百年一遇的战乱,除了自己,她早已无依无靠,在这个时候,难道他还要再给她最后一击吗?

“宰辅,你不用为难地回答这个问题,”女帝却低着头微微笑了,“你能告诉我,如果没有白墨宸,我们要怎样渡过眼前这个难关?还能有其他方法吗?”她看着黎缜的表情,摇头一笑,“不能,对吧?所以,我还有什么选择呢?”

黎缜默然,无言以对。

“虽然我是个百无一用的女人,但好歹还是白之一族的王,我可以在我的任内指定新的继承者。”悦意女帝的声音平静,“宰辅,为了空桑,我愿意把权柄让给白墨宸,让他带领六部度过眼前的危机——至于之后如何,不是我考虑的范围。”

“是,”黎缜喉咙紧了一紧,涩声道,“女帝英明。”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迷恋权柄的人,只是命运把我推到了这个位置上而已,”女帝站了起来,抬头望着伽蓝白塔顶上的夜空,“你去告诉白墨宸,我只有一个条件——让我和慕容逸回到叶城,以镇国公夫妇的身份终老,持有丹书铁券,有罪不得加刑,世袭罔替。”

“是。”黎缜低下了头,“我想白帅会答应这个条件的。”

她从容地从王座上站起,捧出了一个锦盒,交到了黎缜手里,“如果他答应,就把这个转交给他。告诉他,他想要的一切都在里面。”

黎缜打开锦盒,黑色的丝绒里赫然放着两样东西:皇天神戒和虎符。

——王权和军权,空桑的根本,尽在其中。

“短短一年,从阶下囚到皇帝,我真像是做了一场梦啊……”女帝回过头,轻轻抚摸着空桑帝君金座的扶手,眼神复杂地笑了一笑,“谢谢你陪着我走过这一程。君臣一场,如今也该散了——白墨宸是比我好得多的帝君,以后,你就好好辅佐他吧。”

“是。”黎缜双手捧起锦盒,低头领命。

“反正自从帝王之血断绝后,皇天已经没有了主人,彻底成为一件俗物。所以,给白墨宸这样毫无贵族血统的平民,应该也没有什么吧?”女帝走下王座,朝着深宫走去,忽然回头笑了一笑,“你说,他会不会就是应验那个谶语的人呢?那个疯了的天官说过,九百年,当有王者兴——不是吗?”

黎缜没有回答,只觉得心里有些震撼和敬畏,无言以对。

是的,他没有和女帝说,自己在瀚海驿大营外见过天官苍华,那个疯癫的老人用被割了舌头的嘴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同样的预言,指着万军簇拥的统帅。

难道,这真的就是天意吗?

那么,师父,我的责任,是否就是顺应天意,辅佐新的君王,让云荒太平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