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弩小说

PART19 此中有真意 · 一

傅真2015年04月28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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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本身就是美。

卑微的,受挫的,疯狂的,无情的,百内将它们统统拥抱着,

从不扬弃任何东西。

夕阳下,云雾里,冰川上,大雪中,

它向我们坦坦荡荡地展示着自己的美——整体即是美,

美从来都不是被包围在窄圈里的漂亮而脆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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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翻过那座山,圆顶礼帽、彩色大篷裙、古柯叶子、高原上凉如薄荷的空气、天地初生般的原始风景、乏善可陈的食物,还有永远不能往里扔厕纸的马桶……就统统消失在寂寞的安第斯山脉。漫天尘沙中,智利迎面而来,遇到车子就分开,又迅速退到两边,将我们的后路密实地包裹起来。

我喜欢乘车由陆路过境。慢悠悠的节奏给予大脑缓冲消化的时间,意识可以与身体一道移动,风土人情的变化都有迹可循。可是从玻利维亚到智利的短短车程却前所未有地令人“消化不良”,因为这变化完全没有过渡,一切都太迅疾也太惊人。从南美洲最贫穷的国家来到最富裕的国家,感觉简直像由小叮当的任意门从古印加王国一步跨回欧洲,文明重现,繁华凸显。所有的贫穷低效和杂乱无章瞬间不见,我们终于可以放心地在公共场合拿出手机来看(在拉丁美洲的很多其他地方,每次我们刚拿出iphone,立刻会引来周围几十束如狼似虎的饥渴目光),也终于重新享受到了正常的网速。走过卖水果的小摊时我总要拼命压抑自己想跟它们say hi的冲动——好久不见啊,没有烂掉也没有疤痕的苹果们!

然而这文明和繁华也有其相应的代价。智利和阿根廷虽然较为先进富裕,可是居民大多是欧洲移民,原住民人口极少,也因此失去了厄瓜多尔、秘鲁和玻利维亚的那种神秘明艳的南美风情和略显粗糙却无比鲜活的生命力。由于智利和阿根廷紧紧相邻,我们旅行时总是在这两个国家之间来回穿梭,每次经过那些似曾相识的街道和建筑,我的脑海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欧洲”三个字。这里不再有黑白混血的圣母像,教堂里的天使没有印第安人的脸庞,绚丽的仪式和神秘的迷信不见踪影,街上的行人几乎都是征服者的模样。因为聂鲁达和博尔赫斯曾用精美绝伦的诗歌和文学辉耀此地,在我的想象中,智利和阿根廷是冷冷细雨中文人的住所,是瘦的诗人嘴角那一抹狡黠的笑容,是满街胡思乱想的男人和载入史册的女人。或许是这想象太不着边际,眼前这些城镇的现实(更确切的说是第一印象)却和任何一座寂寂无名的欧洲小城一样美丽而平淡无奇。

看过了玻利维亚那么多惊心动魄的风景,其实我们倒是很希望能够享受此刻的平淡安宁。可惜平淡安宁只是硬币的其中一面,而硬币永远在不停地转动——智利和阿根廷那昂贵的物价令我们忧心忡忡。这里的消费水平已经接近发达国家,和玻利维亚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我们很快就发现消费总是超过预算,刚取的钱没多久就花个精光。刚刚越过边境到达智利与玻利维亚接壤的小镇San Pedro de Atacama时,我们对着旅店老板娘推荐的旅游项目单直发呆——怎么每一项都这么贵?!而长途巴士的票价更是贵得令人头皮发麻。买完去首都圣地亚哥的车票后,我和铭基在毒辣的日头下恍恍惚惚地走着,满心惶惑,连帽子都忘了戴——知道贵,可是没想到这么贵……因为实实在在地受到了惊吓,在San Pedro de Atacama的那几天里,我们什么景点都没去,整天窝在小旅馆里看书上网,从市场买回材料在旅店的厨房做饭,一边还要拼命自我安慰:不就是沙漠嘛,不就是风化岩嘛,咱也不是没看过……解忧杂货店小说

“贵”从此成为我们对话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字,它像一团巨大的积雨云盘踞在日复一日的旅行生活上空,随时准备呼风唤雨。圣地亚哥和瓦尔帕莱索还好,城里的街头建筑和涂鸦都能免费观赏。可是后来到了以自然风景和户外运动闻名的小镇普岗,我们再一次陷入窘迫——爬火山、泡温泉、骑马、登雪山……这里每一项活动的价钱都超出我们的预算。可是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如果整天待在旅馆什么也不做简直活像两个变态。算来算去,权衡再三,最后只好选择了最便宜的泡温泉。而多出的一天时间则去附近的森林草场徒步,寻访一道隐藏至深的瀑布——无需门票,不用导游,自带午餐,这便是我们所能想到的最便宜的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