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寻五百人羁会故友
墨香铜臭2018年05月25日Ctrl+D 收藏本站
谢怜道：……什么东西？“
君吾却是似乎有所顾虑, 斟酌了好一阵, 才道：“怎么了仙乐，为何突然问起你师父？你是在铜炉山遇到什么了吗？和他有关？”
谢怜回过神来，正要简单讲解再追问，忽听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君吾道：“我看到你们说的那三座山怪了, 果然诡异！我先对付它们, 之后详谈。不过, 既然仙乐你问起，那就记住一件事：你师父不是个简单人物, 如果你真遇上他了, 千万当心！”
说完，那边便陷入了沉寂, 谢怜道：“帝君？”
君吾没再回应了。那山怪一座都难以对付, 三座围堵夹攻更是棘手，之前谢怜有用不完的法力、操纵着一尊逆天巨神像都解决不了, 眼下君吾一人应对，恐怕也需要些精力。对花城简单说了通灵内容, 二人停下脚步。
此刻，他们正处在宽阔坦荡的一条大街上, 向天望去, 乌云蔽月，隐隐能看到一丝一缕黑烟一样的东西飘浮在冷月之前，仿佛在清水之中晕开的墨色。
那些就是被白无相从乌庸神殿传过来的怨灵们。它们还没有进来, 是因为皇宫内的天子之气和皇城里各路仙神的宫观庙宇交相辉映，形成了威严的气场。天然的一层结界，会将这种大量的邪物阻挡在气场之外，所以，它们只能游荡在高天之上。
几乎每座城都有类似的气场，因为哪个地方都会出几个了不得的人物，了不起的神官，所谓人杰地灵。但是，也不可能永远阻挡下去。花城道：“只要加固这层界就行了。”
可是，问题是要怎么加固呢？谢怜道：“符咒？法宝？”随即便道，“恐怕不行。”
这是覆盖了整个皇城上空的怨灵，除非也找成千上万个符咒和法宝，否则不一定扛得住。走来走去，谢怜一咬牙，道：“三郎，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加固这层界，但是……我需要人。”
花城道：“多少？”
谢怜道：“很多。越多越好，至少五百个。”
花城道：“死的活的？”
他听得认真，不是开玩笑的，谢怜道：“活人。鬼是不行的。我需要借活人的阳气和锐气，来击退那些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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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道：“既然如此，即是说，还得是自愿的。”
谢怜道：“是。必须是自愿的，而且有反击、保卫之意气。如果心存怯意或者中气不足，可能会被趁虚而入。”
花城微微颔首，道：“正如战场上杀在最前面的士兵，一定都是最想赢的、有所信仰的。如果被逼无奈或是一心逃跑，毫无士气，就绝不可能赢，势必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谢怜道：“就是这个道理。三郎能找到吗？”
思忖片刻，花城缓缓地道：“哥哥，如果你要死的，多少我都能给你找到。要活的非自愿的也容易。但要自愿的，不一定容易。”
顿了顿，他接着道：“人间的确不少人拜鬼王，但我清楚，一来是他们是对我有所畏惧，二来是对我有所求，所以怕我服我。我可以威逼利诱，但这种方法，恐怕无法找到哥哥你需要的那种人。抱歉。”
谢怜听得入神，道：“你不用道歉。我们一起想办法找就是了。”
花城道：“嗯。不过，哥哥，有个好消息。前方五十步转角处，就有一批活人。”
谢怜也感觉到了，奔上前去一看，恰好对面也有一群人要转角，被他突然冒出骇得大叫：“鬼耶！！！”
谢怜定睛一看，认出来人，喜道：“诸位，不是鬼，是我啊！”
那群人僧僧道道俗俗各各七七八八，十分眼熟，为首那华衣道人，不就是天眼开？后面那一大串，不是就是之前一路对他们二人纠缠不休、在荒山岭戚容开的黑心店被屋顶压晕了的那群法师？
谢怜身后，花城负手悠悠踱上来。他现在可不是小儿形态，漫不经心，森然一笑，嚇得天眼开等人登时倒退三尺：“还说不是鬼！是鬼就是鬼！还是个鬼王！！！”
花城敛了假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连评价一句都懒。谢怜现在正到处找人，连忙举手：“诸位，来得正好，有件事……”
岂料，他一举手，对面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夸张几倍，齐齐趴地，戒备万分，都道：“当心暗器！”
“……”
谢怜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所谓的“暗器”是什么，无语片刻，道：“你们不用害怕，我身上没带暗器。”冰清玉洁丸也不是那么容易制成的，光是刀工都要精雕细琢耗上大半天了。他又道：“而且上次你们把我们逼成那样了，我们也没拿你们怎么样，现在就更不需要了。”
闻言，众人一想，是那个理，赶紧又都从地上爬起来了，纷纷拍拍灰尘整整衣服，但依然保持距离，也没放下禅杖宝剑等法器。天眼开道：“我说这位道长，多日不见，你身上的鬼气更严重了，我看你还是早日回头是岸比较好啊。话说为什么会这么重啊？不是唬你，我都要看不清你的脸了。”
“……”谢怜听得简直想脸红，不敢看花城，打断道，“这个之后再说。诸位，我夜观天象，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你们看到了没有？”
天眼开道：“当然看到了！夜观天象是我们每天必做的功课。我还道是什么妖魔鬼怪在搞鬼，难道又是花城……主？”
谢怜道：“自然不是，否则就不会提醒你们了。我们也是为那些东西来的，正在想办法加固皇城这层气场。”
天眼开疑道：“你们？想办法？”
“鬼王会有这么好心？”
花城莞尔，道：“倒不是好心，而是如果我想在皇城做点什么的话，这层气场根本拦不住我。”
众法师神情变幻莫测。谢怜知道戒备心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也不勉强，道：“天上那些东西我对付过，十分棘手，如果让它们破开皇城的保护场进来了，势必大乱，所以现在正在找人帮忙设阵抵御，需要五百人。”
天眼开咋舌：“五百人？！你这是个什么阵，要这么多人！我从没听过？”
谢怜都没好意思说五百人是最低要求，事实上，若要他放开了说，恐怕得八百人。一众法师也七嘴八舌道：“我也没听过，哪位在哪本书上见过记载吗？”“那些东西有这么厉害吗？”“只听说过妖精吃人一口吃五百个的，没听说过设阵要这么多人的。”“有危险嘛？”
慎重考虑后，谢怜如实道：“说不准。可能有，可能没有。只有七八成把握。因为，我也从没试过这个阵法。”
前人记载也是不可能找到的，因为，这个阵法不是谢怜从书上看来或是从谁那里学来的，而是这八百多年来，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想，想着万一有一天人面疫又将爆发该怎么办，难道只能坐以待毙？这样想出来的。那时候他并非当真觉得日后会再次面临这个大危机，没想到却还是派上用场了。
那边一群人商量半天，最后，天眼开转过身谨慎地道：“我们凑不出那么多人。而且……”
而且，他们并不信任谢怜和花城。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他们根本不知道人面疫是什么东西，有多厉害，而且以往花城和他们结怨、把他们当虫子戏耍的定然不少。谢怜原本觉得这些人都是法师，应该有自己的宗门和弟子，说不定杂杂拉拉加起来能凑个三四百人，剩下的再想办法，但看来是希望落空了。
花城道：“哥哥不用跟他们废话了。走吧。”
谢怜点点头，也不气馁，和他一起走了。然而天眼开等人却并未离去，而是鬼鬼祟祟跟在他们身后，还自以为藏得很好。谢怜十分无语，但想到这群法师大概也是怕他们为祸皇城才跟着，也是好心，又觉好笑，不管了。这时，花城提议道：“不若去贫民聚集处，那里不乏亡命之徒和胆大包天之人，或许会有所收获。”
于是，二人转而行向皇城的阴暗之处。行到一间被拆得破破烂烂的庙前，瞟了一眼，庙里乱七八糟睡了一地人，一直睡到庙外。这似乎是一群流浪汉，或说是乞丐。天寒地冻的，几乎个个衣衫褴褛，男女老少皆有，也不避嫌。有的占了条破草席，有的抱着稻草取暖 ，有的就干脆睡在地上。醒着的不是被身上烂疮痛得唉唉苦叫就是在毕毕剥剥地抠自己身上的虱子，还有个人拖着一条瘸腿在庙里走来走去，似乎在给病人送水碗，没进去就一股汗味儿和怪骚飘出，令人窒息。
最繁华的地带和最肮脏破落的贫民窟居然靠得如此之间，几乎只有一街之隔，两相对比，令人唏嘘，但谢怜此刻当然没空唏嘘。他一脚迈进门槛，道：“各位能帮个忙吗？”
还没人答话，就先有人叫骂起来：“帮你妈个蛋！我还想人帮我呢！让不让人睡了，滚滚滚！”
谢怜也不气恼，道：“是很要紧的事，若各位愿意施以援手，定当……定当造福苍生！”
他本来想说定当重谢，谢自然是会谢，但如果一开始就是为“重谢”去的，可谓是心思不纯了。庙内众丐骂得更凶了：“造福苍生关我屁事！”有人则道：“有没有报酬？”
谢怜回头一看，花城眼中闪着不悦的光，似乎想来点狠的了，忙拉住他，低声道：“先别。三郎你说的，威逼利诱就不行了。我好好说，这里七八十个人，总能找到几个能用的。”
花城眼中那诡光这才敛去。这时，一个微沙的声音道：“喂喂喂！大家听我说！听我说！别吵了！让他先说说是什么事吧！”
谢怜闻言回头，只见说话的是那个瘸腿乞丐，也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瘦薄薄的，看不清什么模样，不过听声音似乎还挺年轻。他向庙内众人摆手招呼，不过奇怪的是只摆了一只手，所以姿势有些别扭。众丐似乎都还挺听他的，骂骂咧咧的声音弱了。谢怜道：“多谢！”也不废话，反手就是一记掌心焰，蹿得老高，吓得众丐一阵惊嚷鬼叫，没醒的都醒了，道：“这什么妖术？！”
谢怜正色道：“不是妖术，是仙术，证明我所言非虚而已。实不相瞒，是这样的，现在有一大批妖魔鬼怪围住了皇城，马上要进攻了。现在需要五百个人自愿加入法阵，守护皇城。有谁愿意来？我不隐瞒，可能会遇到危险，但绝不勉强，只求自愿！”
“……”
破庙内，一阵沉默。众乞丐面面相觑，但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自愿。半晌，一人道：“守护皇城？算了吧。”
谢怜转头望去，那人一头倒下，自言自语道：“皇城都不守护我，嘿，我还守护皇城？爱怎么样怎么样，关我屁事！”
他口气漠然里带着愤愤。谢怜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就不好办了。显然，这庙里挤的都是跟这人差不多境况的穷苦人，跟他想法也差不多。又没说有报酬，平时在皇城里过的也没见得有多好，这个时候干什么要去帮忙？大冬天的窝在庙里都冷死了，谁还想出去？
谢怜试着做最后的努力，道：“如果那些东西侵入了皇城，会有一种很可怕的瘟疫爆发，最后所有人都会遭受波及的。”
一个躺在地上的老乞丐道：“什么瘟疫能比我身上这个陈年老疮更吓人啊？”
“真要是有瘟疫，那大不了走呗。又不是非要呆在这里，也不是啥好地方，去哪里不是一样啊。”
“那就让皇城那些风光体面的大老爷、大小姐去嘛。总会有人去的，为什么非要我们去？”
“这个……”谢怜也没法言明。那些风光体面的大老爷、大小姐们，也会这么想：我不上，自然有别人会上。而且，因为他们在皇城有家业有根基，面对危险，舍不得的东西更多，这种念头就会更强烈。并非说这么想就是错的、坏的，只是，如果人人都这么想，事情就做不下去了。
等了一阵，没人出来，谢怜果断道：“好吧。打扰了。”
他转身退出破庙，花城道：“哥哥不必担心，我这边也有人在行动。消息散出去总能找够。”
谢怜点头。他倒是不担心最终找不够五百人，只是他担心时间不够，抓人凑数又会适得其反，望望天，那缕缕黑云仍是遮天蔽日，捉摸不透。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等等！等等等等！——我去！”
闻言，谢怜一怔，猛地回头。只见那瘸腿乞丐拖着一条腿，跳出了庙门，道：“你们要找的人是只要活的就行了还是怎么地？手脚坏了没问题吧？”
原来，这人动作看着别扭，是因为他不光瘸了一条腿，还断了一条手臂，虚软无力地垂着。
见终于有个人主动出来，谢怜的心一热，立即道：“完全没问题！”
那人也挺爽快的，道：“那就好！捎上我呗！”
庙内众乞丐大惊：“你干啥？？？没听他说吗，可能有危险的！”
“是啊！而且还不给钱，说了半天都没提到报酬！”
“别趟这浑水啦，老风快回来！”
“……”
从方才起，谢怜就一直觉得，这人哪里十分熟悉。但因为这幅模样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差别太大了，而且声音也微沙，不太一样，所以就是没认出来。而听到旁人脱口喊出那个“风”字的一刻，他终于猛然醒悟。
谢怜紧紧盯着他，不可置信地道：“……风师大人？？？”
那乞人哈哈一笑，伸出一手拨开脸上黑发，道：“被你认出来啦，太子殿下！”
脏污的黑发下，一双极亮极亮的眸子，明明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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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出来，你这样注定单着。
黑水你给我出来，老子弄死你
哭了 我的风师大人啊
贺玄。。。。你出来。。。
？！好心疼风师大人，怜怜快去吧黑水揍一顿
黑水，你这样是要注孤生的我跟你讲
老婆我错了！！！我去跪骨鱼！！！
风师大人竟然变成这样。。。
我眼泪都掉出来了。。。。
那个明朗开了热心助人的风师大人。。。太心疼了
心疼风师的大人，黑水，好好珍惜风师大人你不干，还……过分了啊！s(・｀ヘ´・;)ゞ
家暴现场……心疼风师娘娘
心疼啊 ……风师娘娘…呜呜呜…黑水太过分了
兄嘚，不是黑水弄得。。。。。。。。。。
妈的老子不背锅！！！
我还以为黑水能放下仇恨 他们一起隐居了呢，好心疼啊
都说了不是黑水！！！
那乞人哈哈一笑，伸出一手拨开脸上黑发，道：“被你认出来啦，太子殿下！”
脏污的黑发下，一双极亮极亮的眸子，明明如昔。
想虐死我直说。/手动拜拜
真心奉劝黑水一句: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那啥，我咋觉得可能是风师自残呢？
三刷，又哭了啊。。。。
啊啊啊！好心疼风师娘娘
你还我可爱的风师大人，呜呜呜呜呜呜！可恶的黑水
唉……那啥，青玄手真的不是黑水干的……
都说了不是黑水！！！
跌落尘埃，在烂泥地里生活，却纯良依旧的除怜怜，还有风师和半月，怜怜有花花，半月有裴宿，风师太惨， 黑水你心疼了吗？？
跌落尘埃，在烂泥地里生活，却纯良依旧的除怜怜，还有风师和半月，怜怜有花花，半月有裴宿，风师太惨， 黑水你心疼了吗？？
微博上有番外《弄清风》，推荐给诸位道友，很不错，原著向。从怜怜被花花招魂回体处完美衔接，一直到大战后。双玄虐恋，最后好不容易在一起。还有番外篇哟。一点都不清水，处处是肉。
作者是墨香铜臭吗？
弄清风，晋江文学城-网络小说作家。
中文名：弄清风
职业：网络小说作家
作品：
【妖怪系列】
半妖与半山
城南妖物生
影帝和他的傅先生
妖怪书斋
【耽美】
人间试炼游戏
听听
孟四十九剑
男神欠我一条命[星际]
御用侠探
重生之男神崛起
朕知道了[网游]
暮色
星际之四面楚歌
网游之祸水三千
破门子秦尧
【坑洞洞】
九州裂
权* [锁]
【言情】
且去沽梦
夜盗风月
红馆
@匿名 在谁那里查找《弄清风》
搜索《天官赐福双玄同人 舟上清风》就可以了。仙京的浩劫结束之后，三界也算是真正的改头换面了一番，但是对于这些凡人来说好像什么都没变。没人知道这些神呀鬼呀的干了什么，也没人知道自己刚从一场浩劫中活下来。
君吾被镇压在了太苍山下，国师经常会去陪他说说话；为爱执着了千百年的宣姬也最终是消散了；恶名昭彰的青鬼为了保护一个孩子而死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信。而曾经被仙界众人所耻的仙乐太子却成了仙京人人赞扬的英雄。
几乎没人想起来曾经有“横天”之称的师无渡，也没人再想起当初风采翩翩，一挥手就是十万功德的风师大人。莫说人无情，真正无情的也许还是神佛。
也不是所有人都被忘了，就像是谷子记得戚荣，权一真记得引玉一样，总有一个人会记得你。
师青玄走的时候还是见了谢怜一面，还是穿着那身乞丐装，还是一瘸一拐。可他仍然满脸笑意的婉拒了谢怜替他治好手脚的好意。“我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是烂命，就算你今天治好了，明天我走出去又断了，断了就断了吧，总不可能更糟糕些了。”谢怜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师无渡死在了黑水的手里，黑水做地师的时候，是师青玄最好的朋友，可是在这件事上师无渡罪有应得，而师青玄也并不无辜。
“太子殿下，我做了好几百年的风师，却没想是借了别人的命，如今没了这些荣华富贵，我也不难过。你不做神仙了也能在人间活八百年，难道我还活不下去？我好像比你好点，我现在是人啦，再活几十年就可以去找我哥了。”
谢怜点点头“以后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我要去的地方，太子殿下，就此别过吧，若是有缘，日后再相见。”师青玄抓了抓头发，笑的悠闲自在，仿佛还是方面挥手就是十万功德的风师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师青玄取出风师扇“我虽然是笨了点儿，但也不傻，我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总不会连他我也认不出，这扇子既然是他修好的，你就帮我还给他吧，我和我哥欠他的太多，可是我哥已经死了，算我求他，放过我吧。”
“黑水他……”
师青玄笑笑，道“他。。。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殿下帮我另一个忙。”师青玄抬头看看天，轻舒了一口气，低声对谢怜耳语了一句。
“你真要这么做？”谢怜有些犹豫的问。
“太子殿下，你是青玄在这世上第二个朋友。”
谢怜知道，这话是从前师青玄说的，但他也明白，他可能也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了。有些事他从前不懂，认识花城以后多少也懂了一些，可是他懂没有用，当事人如果不愿意懂，谁也没办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他给了师青玄一个护身符，“用法你知道吧？日后若有事就向我请愿吧。”
师青玄收下那个护身符，“多谢太子殿下，祝你和血雨探花白头偕老，哈哈，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保重了殿下。”
仙京的浩劫结束之后，三界也算是真正的改头换面了一番，但是对于这些凡人来说好像什么都没变。没人知道这些神呀鬼呀的干了什么，也没人知道自己刚从一场浩劫中活下来。
君吾被镇压在了太苍山下，国师经常会去陪他说说话；为爱执着了千百年的宣姬也最终是消散了；恶名昭彰的青鬼为了保护一个孩子而死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信。而曾经被仙界众人所耻的仙乐太子却成了仙京人人赞扬的英雄。
几乎没人想起来曾经有“横天”之称的师无渡，也没人再想起当初风采翩翩，一挥手就是十万功德的风师大人。莫说人无情，真正无情的也许还是神佛。
也不是所有人都被忘了，就像是谷子记得戚荣，权一真记得引玉一样，总有一个人会记得你。
师青玄走的时候还是见了谢怜一面，还是穿着那身乞丐装，还是一瘸一拐。可他仍然满脸笑意的婉拒了谢怜替他治好手脚的好意。“我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是烂命，就算你今天治好了，明天我走出去又断了，断了就断了吧，总不可能更糟糕些了。”谢怜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师无渡死在了黑水的手里，黑水做地师的时候，是师青玄最好的朋友，可是在这件事上师无渡罪有应得，而师青玄也并不无辜。
“太子殿下，我做了好几百年的风师，却没想是借了别人的命，如今没了这些荣华富贵，我也不难过。你不做神仙了也能在人间活八百年，难道我还活不下去？我好像比你好点，我现在是人啦，再活几十年就可以去找我哥了。”
谢怜点点头“以后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我要去的地方，太子殿下，就此别过吧，若是有缘，日后再相见。”师青玄抓了抓头发，笑的悠闲自在，仿佛还是方面挥手就是十万功德的风师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师青玄取出风师扇“我虽然是笨了点儿，但也不傻，我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总不会连他我也认不出，这扇子既然是他修好的，你就帮我还给他吧，我和我哥欠他的太多，可是我哥已经死了，算我求他，放过我吧。”
“黑水他……”
师青玄笑笑，道“他。。。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殿下帮我另一个忙。”师青玄抬头看看天，轻舒了一口气，低声对谢怜耳语了一句。
“你真要这么做？”谢怜有些犹豫的问。
“太子殿下，你是青玄在这世上第二个朋友。”
谢怜知道，这话是从前师青玄说的，但他也明白，他可能也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了。有些事他从前不懂，认识花城以后多少也懂了一些，可是他懂没有用，当事人如果不愿意懂，谁也没办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他给了师青玄一个护身符，“用法你知道吧？日后若有事就向我请愿吧。”
师青玄收下那个护身符，“多谢太子殿下，祝你和血雨探花白头偕老，哈哈，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保重了殿下。”
那以后的几年谢怜再也没有见过师青玄，也从来没听到过他的请愿。皇城里浩浩荡荡的乞丐大军里也没有他，开始的几年里还有人记得那个爱说笑的老风，后来除了当初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老乞丐也没人再提起他了，那个说是带他们去最大的酒楼里吃鸡腿的老风呀，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谢怜为了交还风师扇曾经和花城去了一趟黑水鬼域，还是那座岛，也还是那个阴冷的水下宫殿，门外还是那些收门的骨龙，只是没再看见那些地宫里的乞丐疯子们。
他们还是见到了黑水，也许是因为黑水不得不见花城这个债主，也许有别的什么原因。“来我这儿有什么事？”
“不是我要见你，是哥哥要见你。”花城抱着臂靠在一旁。
谢怜拿出那个风师扇，递过去“是风师大人请我把这个还给你。”
“他？”贺玄冷笑“他没脸见我还是不敢见我，要你来还？而且这不是我的东西。”
谢怜把风师扇放下“风师大人已经走了，他说他这几百年来的一切都是借了你的命，如今没了也不可惜，他和水师大人欠你的很多，可是如今水师大人也已经死了，他说，请你放过他吧。”
“走了？去哪儿？”
谢怜摇头，“不知道，只说天下之大…黑水，你的仇报到这个份上也够了，风师大人虽不无辜可他也确实是不知情的。”
贺玄低着头没有说话，水宫里光线黑暗，烛光摇曳，显得有些晦暗。
“哥哥，我们走吧。”
谢怜和花城走了良久，贺玄才起身拿起了那把风师扇，“走了，走了才好呀，走了，就别再让我见到你。”
师青玄其实并没有那么怨恨贺玄，是的，他是杀了哥哥，可是这一切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如果他哥哥没有为了他换命，贺玄也不会一家四口丧命，自己也力竭而亡，也就不会找他们复仇。
飞升四名景，少君倾酒？呵，要不是换了贺玄的命，这名景哪里轮得到他呀。
可他无法面对贺玄，曾经和他那么要好的明仪，那个被他当成天下第一好的朋友的明仪，怎么就突然成了当着他的面拧断他哥哥头的黑水玄鬼了呢。
他经常做噩梦，梦里上一秒他还在扯着明仪嚷嚷着“明兄，明兄，你陪我化女相吧。”下一秒那个一脸嫌弃的说着“滚。”的人就突然面目狰狞的把他哥哥的头拧断了，梦里飞溅到他脸上的血都是温热的。他从梦里醒来却不敢再入睡。
变成凡人久了，才知道好好睡一觉是多么奢侈的事，而他以前却总是扯着明仪到处跑，人呀，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神仙更是。
师青玄砸吧砸吧嘴，看来在人间还是要多学学太子殿下那一套。
师青玄离开已经好几年了，这几年里他去了很多地方，除了乞讨甚至做起了谢怜曾经做过的捡破烂和卖艺的活计。他去过半月国，跟着商队赚过几个小钱，也去过漠北，差点和别的乞丐一起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有时候还会苦中作乐的想一想自己怎么就没做个武神呢，这样在人间至少还能路见不平或者打劫几个坏人。也曾经在东海做过一段时间的渔民，不过呀，没打起来几条鱼，反倒弄坏了几条船。
但是他他到处游走，却始终避开了南海，明知太子殿下帮了他的忙，黑水找不到他，他也还是不敢去南海。师无渡的骨灰在南海他没本事要回来，可是师无渡曾经历劫的东海他还是舍不得不来。他知道的，这世间再也没有师无渡了，他的神魂已碎，不会有轮回。只有在东海他能感受到哥哥的存在，东海的人还是拜水师大人，风水庙里，他和哥哥的神像还在，虽然他不是神仙已经收不到供奉了，但是他还是很开心，还是有人记得的。
他经常驾一只小船飘荡在东海上，他爱水，却也怕水。他再也不会想曾经在仙界的辉煌，也忘记了自己曾是四名景中倾酒的少君。
现在的师青玄呀，在街边乞讨，捡破烂，夜里和别的乞丐抢地方睡。也在烂泥里翻滚过，也被人拳打脚踢，恶语相向。也曾经差点被饿死，差点被冻死，原来做了人才知道活下去这么难呀。船漂浮在水面上，他躺在船上，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哥哥，青玄好累呀。”
有时候连他都认不出自己来，曾经穿最名贵的衣服的风师大人，如今蓬头垢面；曾经一派天真的风师大人，如今满脸沧桑；但是他又觉得自己还没有变，还是那个师青玄，只是长大了。以前受一点伤都要皱眉的师青玄，现在被人打断了手脚也忍住了眼泪；以前完全依赖别人的师青玄，现在一个人拖着一条烂命也能在人间活着。师无渡死也要他活着，那他就活着，尽管他活的那么累。
师青玄听说谢怜和花城已经成亲了，人间流传的话本中，破烂仙人和鬼王的各种故事他也都听过，除了啼笑皆非，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活些别的。如果花城追随谢怜八百年是爱，那么明仪这几百年和他的情意里，会不会…想着想着就笑了，这哪里一样呢？明仪对他大概只有恨吧。
“明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不是。”
师青玄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做人做的久了，怎么和人一样，想东想西的呢？
虽然成了乞丐，虽然瘸着腿，不过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广交朋友，这世上有的人瞧不起乞丐，却也有心善的人。他们会在他倒地不起的时候堵他起来找大夫，也会在他饥饿的时候给他点吃的。即使做了乞丐，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比当初的贺玄好了很多。
其实，贺玄并没有要杀他。
“我想死。”
“你想的倒挺美。”
是他自己求贺玄换的命，这一切本该是他受得，甚至更甚于此。师青玄说不清自己对明仪，或者说对贺玄是什么想法，所以他尽量不去想。他每天用最苟且的方式活着，却活的心满意足。
其实，知足才是最好的。
师青玄离开的第六年，好像突然就时来运转了。他被人追着打的时候出现了大侠路见不平。有点小钱去赌坊的时候居然跟着别人压对了几个小钱。甚至过河桥断了摔进水里都有人把他救起来。师青玄挠挠头，一脸的匪夷所思，什么情况呀？
他摸了摸胸口谢怜给的护身符“不是吧，难道太子殿下和血雨探花成亲以后法力多的控制不住了，这些小事都能保佑我了？”说着低下头装模作样的道了几句多谢太子殿下。
后来的几天他去到了雨师乡，在乡外迷路的时候恰好遇到外出的门人带他进去了。
“大哥，雨师大人近日可在？”
“你找雨师大人？”
“不不不，我只是路过这里，在外面迷路的，不是专门来找雨师大人的，我可不是坏人。我虽然是个乞丐，那也是个正直善良的乞丐。”师青玄一瘸一拐的跟着带路的人，这个大哥话不多，人嘛，倒是个好的。
最近遇到的好事多了他也忍不住开心的手舞足蹈，聒噪的和人家聊天“大哥我跟你说，我可是个好乞丐，你们不是都说好人有好报吗，我最近遇到不好的事可都有贵人相助，你看我刚迷路了不就遇到你了吗？”
大哥瞥了他一眼，“好人有好报？你既然是个好人，怎么这腿瘸了也没个大夫给你治治？”
师青玄抽了抽嘴角，嚷嚷“我说大哥你咋这么不会说话呢？好人还不许瘸腿了怎么的？我跟你说，我这腿那也是见义勇为才坏的。”
大哥一脸嫌弃“前面就是雨师大人的住处了。我就不过去了，你自己去吧。”
师青玄皱皱鼻子，这大哥真不好玩。“行，我去讨口饭吃就走，谢谢大哥，大哥慢走。”
大哥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师青玄背对他吐了吐舌头，什么嘛，雨师大人的门人还有这种款式的呀，怎么这段时间帮他的人都是这种话少还犀利的呢？像…像谁来着？
师青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裴宿。
“风师大人。”
师青玄挠挠头，笑道“哈哈哈，我这样你都能认出来，小裴将军，好久不见了呀。”
“风师大人，一别多年了，你还好吗？”
“唉，从前做神官的时候不觉得日子过得快，如今做了凡人才发觉原来时间过得这么慢呀。”师青玄轻轻摇头“小裴将军怎么会在雨师大人这里？”
裴宿回头看向后面的屋子，“雨师大人于我和半月有恩，半月想来看看她。”
师青玄看过去，屋子里那个小女孩正拉着雨师大人得手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笑的真开心。裴宿眼里带着笑，满是温情。
“小裴将军，半月是个好姑娘。”师青玄轻轻的笑了。
“嗯。”
“如今咱们都是凡人了，凡人好呀，凡人就没有那么多天下苍生好顾忌了。”
“风师大人，你怎么会来雨师乡？”
“我？我路过迷路了，哈哈哈，恰好遇到雨师大人的门人才知道这里是雨师乡的，就进来讨口饭吃了。”
“那我带你进去。”
结果，正直善良的乞丐大人，不仅得到了好吃的饭菜，还洗了个热水澡，简直是美好的不能更美好了。
夜里睡觉之前雨师大人来找了他“风师大人，可否聊几句？”
师青玄挠挠头，“雨师大人就快别叫我风师了，我早就不是风师了，如今我不过是个乞丐。”
雨师大人点头，带着微笑“风师大人倒是一点儿也没变，你兄长若是知道了，定然是欣慰的。”
提起师无渡师青玄愣了愣，然后哈哈笑“是吗？”
“风师大人，做凡人其实没什么不好的，什么恩呀仇呀的，过了这一辈子短短的几十年，就都一笔勾销了，若是勾销不了，还能等做了鬼继续。只是，有什么恩怨是非要一报再报的呢？你我都做了几百年的神官，也看过不少这样的事，你看，小裴将军如今做了人也能和半月在一起了，国仇尚且放下了，那么家恨呢，你说是不是？”
师青玄坐在桌前想了想，问“雨师大人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明白又怎么样？明白了他就能偿还贺玄一家五口的性命，还是就能让他哥哥重新活过来？
很可惜，都不能。
“风师大人，我不是劝你放下恩怨，也不是希望你原谅谁，只是做人呀，如果做不了几件想做的事，得不到几样想要的东西，那是很辛苦的。”
“风师大人还不知道吧，前两年天界飞升了一位风师，不过上去没几天，就让一位绝境鬼王给打下来了。”
师青玄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哈哈大笑了几声。
“天色已晚，风师大人还是早早歇息吧，我就先走了。”
“雨师大人慢走，今日叨扰了，我明天一早就离开。”师青玄起身送她。
雨师轻轻摆手示意他留步“风师大人若无要事，不妨小住几日，过几日乡里丰收，我就厚颜留您帮帮忙。”
“一定，一定。”
“做人呀，要是做不到几件想做的事，得不到几样想要的东西，那是很辛苦的。”
师青玄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想做的事？他想做什么？让哥哥复活？不可能的。让贺玄放下仇恨？也不可能的。那他还想做什么？想的到的东西，他想得到什么？得到好的生活？呵烂命一条了，能有什么好生活？除此之外还能得到什么？爱？
脑子里突然闪过贺玄的样子，师青玄摇摇头，什么鬼，怎么想起他来了。
“明兄……”
“你认错人了。”
“明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不是。”
师青玄颓废的埋在被子里，他想做的和想得到的，对于如今的他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梦到明仪，或者贺玄了，若不是雨师大人提起，他都以为自己忘了。
梦里师青玄回到了还是神官的时候，贺玄化作的明仪依然是那样，对他总是一脸的嫌弃，可是他要做的事他总是陪着他去。
“明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是吗？”
“是。”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师青玄看见了门外帮雨师大人种桃树的裴宿，“小裴将军起的真早呀。”
裴宿笑笑，“闲着没事躺着也睡不着。”
师青玄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替他扶着树让他填土。
“风师大人，你知道黑水沉舟在找你吗？”
师青玄愣了愣抬头，不赞同的看着他“小裴将军，我现在可是个凡人，你这么吓我可就不厚道了呀，那是个绝呀，找我能有什么好事，我本来就活不了多少年，让他找到了可怎么办？”
“风师大人……”
师青玄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手捧着脸“唉，我怎么这么命苦呀，招谁惹谁了呀。”然后他看着裴宿，“小裴将军，你要是还当我是个朋友呢，就替我保密吧。”
“嗯。”
师青玄起来拍拍手，哈哈大笑“哎呦，饿死我了，我去找点吃的。”然后背着手一瘸一拐的走了。
裴宿停下手里的活“你看见了，他不想见你。”
无人应答，他又说“他现在这样子，你难道还不满意？你难道真的想让他死？？黑水，你放过他吧。”
等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一个声音， “他的腿，雨师大人可以治好吗？”
“只要他愿意，雨师大人就可以治好。”
“嗯。多谢了。”
师青玄最后还是抵不住裴宿和半月的劝说答应了治腿，这腿伤虽然是旧疾，但是雨师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当初连君吾都要忌惮三分的人。
在他腿伤好的前几天，半月和裴宿告别了雨师大人，继续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去了。而他继续留在雨师乡，有时候就骑在雨师大人的坐骑老牛上，帮雨师大人放牛，有时候就帮着门人做点小活，过得倒也开心。
离开的那一天，他又见到了那天送他进来的那个大哥。
“哇，大哥，怎么是你呀，我在这儿住了那么久怎么都没见到你哦。”
“我不住这里，住外面。”
“嗯？你不是雨师大人的门人吗？？？不住雨师乡？”
“不是，我是风师大人的信徒。”大哥瞥了他一眼。
师青玄一愣，哈哈一笑“大哥我跟你说，做人呢要会说话，这话你和我说就行了可别让雨师大人听见了，不然，啧啧。神仙呀，都很小心眼的。”说完了又问了一句“现在的风师是谁呀？”
“现在？？？风师大人只有一个，风师青玄。”
“大哥，看在你帮了我的忙的份上，我决定告诉你一个真相，风师青玄，早就死了。”
大哥没有理他，“跟紧，别又迷了路。”
“我说你这大哥，是真的不会说话。”师青玄嘟囔了几句却还是紧了紧包袱跟上他。他走的时候雨师大人送了很多农产品，这几天想来是饿不死了。
出了雨师乡师青玄笑吟吟的对大哥道“大哥，就送到这里吧，我这就走了，日后有缘再见呀。”
“这次走了，你去哪里？”
“哈哈哈哈，天下之大，后会有期。”
师青玄转身离开，腿治好了就是好，走路都带风。
离开了雨师乡，师青玄一路往东走了，他想去东海，可是在去东海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不过他要是知道自己这一行会遇到贺玄的话，他是肯定不会去倾酒台的。
卿酒台是他从前飞升的地方，以前还是神官的时候也时常回这里来喝喝酒发发呆。如今离开这几年，却还是第一次来，这第一次来就遇上了贺玄。
师青玄叹了一口气，唉，他还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了，运转个屁呀，果然这腿还是不能治，这世间事呀到底是一样换一样的多吧。
“青玄……”
师青玄的反应很平淡，没有扭头就跑，也没有大喊大叫。他走过去挨着贺玄坐下了。
贺玄也让他的反应惊了一下，然后冷笑了一声“呵，看样子也没有怕我怕到见都不敢见呀。”
师青玄愣了愣，笑到“怕？我怕呀，可是怕有什么用？难道怕我就能从这儿跑掉？”
“师青玄，我，没想过杀你。”
“我没觉得你会杀了我。”
贺玄突然暴怒起来“你没觉得？你要是没觉得你会离开？你没觉得你会让我连找都找不到你？师青玄，在你眼里我贺玄就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罔顾情义的东西吧。”
师青玄摇头，“那你现在不是找到我了吗？”
“呵，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乞丐的可不好当吧？吃不饱穿不暖的滋味呢，好受吗？”贺玄抓住他的胸襟凑到他耳朵边问他。
师青玄仰头看着他“乞丐做的久了，也就不在乎什么好受不好受了。”
“师青玄，你以为这些就够了吗？你以为不会有更糟的了吗？呵，你还没体会过牢狱之灾吧，哈哈哈哈，阴暗的地牢里，到处都是老鼠和虫子，爬过你的身体，甚至撕咬你的血肉。你体会过吗？你没有！”
“你觉得，这几年来我住破庙，睡桥洞，露宿荒野和你说的牢狱又有什么区别呢？嗯？贺公子？”
“是呀，有区别，无非就是镣铐，没有已经昭告天下的死期是吗？再或者没有衙役日复一日的严刑拷问？”师青玄嘲弄的翘起嘴角，“呵呵，贺公子，那你抓我回去好了，你的地牢不正是这个样子吗？”
贺玄松了抓住他的手，“师青玄，你离开的这几年确实变了不少。”
“你不是躲着我吗，躲了这么久还是让我找到了呀，呵，你不是恨死我了吗，可是有什么办法，你杀不死我。”
“贺公子，你想错了，我没有恨你，也不是在躲着你。更没有想过杀死你。”师青玄坐在地上，手指在地上划来划去。“我是怨过你，你杀了我最爱的哥哥，可是这一切也是我们兄弟俩罪有应得。你家人死了，我的家人也死了。”
“所以你让谢怜把风师扇还回来？求我放过你？师青玄，你以为你们兄弟欠我的就这样就算完了？我告诉你，你想得美！
“贺玄，你说过，我哥死了或者我换了命就会放过我的，我哥已经死了，我也换了命了。”
贺玄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不喊贺公子了？哼，怎么，对着我这张仇人的脸喊不出明兄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师青玄就抬手拍开了他的手“呵，明兄？贺玄，你堂堂一个绝境鬼王，不会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吧？我叫你明兄的时候你说的什么还记得吗？你说你不是！”
贺玄突然就没了声音。
师青玄说“如果我们两个是在几百年前就认识该多好，在我哥给我们换命之前，你看我们名字里都有个玄字，多有缘呀。也许你的父母就不会有事，你也能和你的未婚妻过得很幸福。你说，如果我哥当年找到的人不是你，该多好。”
“你闭嘴！别说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我小的时候没有遇见白话真仙该多好，这样我哥就不会为了让我躲灾而想出换命这个办法。”
“你闭嘴，别说了！”
师青玄抬头望着他，忽然就笑了。“贺玄，这么多年了，你寂寞吗？我有时候常常想，黑水沉舟，因恨成绝，你从铜炉山出来之前该过得多辛苦。”
“这几年做乞丐我才发现，如果我到了绝境的时候能有一个人对我伸出手，哪怕那个人曾经伤害过我，我也会感激他的。如果我当年飞升以后，对你伸过手，你会不会就能少恨一点儿？”
“不会。”贺玄盯着他。然后他看见师青玄笑了，这个笑容他万分熟悉，曾经他要他一起化女相的时候，同他喝酒的时候，求他陪他天南海北的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他说“明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的人你很久不会想起他，很久也不听人聊起他，你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可是等你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才会明白，不提了，不想了，并不等于忘记了。
贺玄于之师青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可是师青玄于之贺玄又是怎么样的存在呢？这个问题师青玄也仔细想过。
他曾经以为他把他当兄弟，可是后来，贺玄并不承认。知道了谢怜和花城的关系以后，师青玄不是不惊讶的，但是比起惊讶他想的更多的，是他和贺玄。
很多事情明明只要多想一点点就可以通透了，可是他不敢想。只要一想下去满脑子就是贺玄一家子的惨死还有哥哥被拧断脖子的画面。
在人间待的久了，他就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学会了自欺欺人。
此刻的倾酒台，有微风拂面，有酒香扑鼻，放眼下去有大好河山，有百态人间。
贺玄看着师青玄，突然就明白了。他松了一口气，取下自己带来的酒杯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有些疲惫的说“青玄，我累了。”
“我本来以为，我会恨你和你哥哥恨到死，可是我已经死了。我恨你哥哥害死了我一家，本来也该恨你，恨你毫不知情的用我的命活的风光无限。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像杀了他一样杀了你。”贺玄一杯接一杯的倒酒“我们相识了几百年了，有时候我也以为我不是黑水沉舟，而是地师明仪。”
说着他又有些无力“可是我知道，我不是。”
“可是师青玄，我从来没想过杀你。我给过你机会的，你哥哥东海历劫的时候我就给你机会了，可是你不听我劝告。”
师青玄摇头“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你让谢怜交还我风师扇，你说求我放过你？师青玄，我们两个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贺玄掐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脸前恶狠狠的说“师青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师青玄看着他，然后低下了眉眼，有些低落的道“知道。”
他纤长的睫毛低下去盖住了眼睛，像是有一阵风扫过了贺玄的心里。贺玄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然后用一种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柔轻柔的吻住了他。
没有生气，没有怒火，甚至都没有唇齿交缠，只是唇贴着唇。
师青玄惊呆了，眼睛睁大的时候睫毛刷过贺玄的手心，带着些酥痒，却没有放开手。
贺玄一手遮住他的眼睛，一手揽住他，像是最亲密的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
“你不知道我多恨你这几百年想方设法的招惹我，你不知道我多恨你为什么对我好，你不知道我多恨你为什么要是师无渡的弟弟，你不知道我多恨你一走了之让我找不到你，这些你根本都不知道！”
师青玄被他捂住眼睛，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可是轻轻的呼吸拂在他的脸上，腰上是贺玄搂住他的手，明明是个鬼，还是个几百年的鬼王，怎么手上会有这种温暖的温度呢？
然后他感觉到贺玄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可是你更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
师青玄笑了，抬头抱住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玄，我后悔了，黑水沉舟很累了，已经恨不动了。”
“青玄，我想当地师，不想做鬼王了。”
仿佛有什么悄然改变，曾经的地师和风师，如今的师青玄和贺玄，好像只是喋喋不休的人换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贺玄说了很多，师青玄只是静静的听着，这个人呀，几百年来压在心里的太多了，怎么可能不累呢。铜炉山那个地方，他一个人在里面该有多寂寞。
曾经聒噪得不行天天被他嫌弃的人，如今只是安静的让他抱着听他念叨这些琐碎的小事。偏偏贺玄自己还是个死要面子的人，非得遮住人家的眼睛。
贺玄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师青玄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嘴边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贺玄被看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一挠一挠的，忍不住有蒙上了他的眼。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师青玄就眼前一蒙黑，师青玄有些哭笑不得“你干什么呀，我风师大人风俗潇洒风度翩翩，是见不得人还是怎么呀。”
“你别盯着我看！”
“你别看我我不就不盯着你看了！”
“闭嘴！”
“哦”
说归说贺玄却没放开他，反倒是凑上去与他耳鬓厮磨。
刚刚还叫嚣着自己风俗潇洒风度翩翩的风师大人一下子就红了脸“喂喂喂，你快放开我呀？干什么呀，鬼王耍流氓呀？”
“吵死了你真是。”
其实有些事，就差一点儿就想通的时候，不想下去也会通的，念念不忘必定有所回响。关于师青玄喜欢贺玄这件事，就算是在自欺欺人，他也隐瞒不了。
但是师青玄说不出口，他们之间就算有爱，却也隔着两家人的生死。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的感情，不是靠陪伴，靠喜欢就能有所善始，有所善终的。
谢怜和花城离开黑水鬼域的几天后，贺玄上了一趟岸，席卷了好几个酒楼以后他决定回去睡一觉。成绝的那些年他也是这样，吃饱了，睡一觉，再醒来，稚儿已经成了耄耋老翁。只有睡着了，他才能暂时放下一些事，才能去梦里见到想见的人。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睡在自己家后院的大树下，这个地方他从前常来看书有时候累了就打个盹睡一觉。阳光从树梢上穿透下来，照在他的身上。贺玄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
他从地上站起来往家里走，现在时辰特别早，不过他们家却传来喧哗声，他有些疑惑。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过来把这个桌子搬到那边去。”管家正在吆喝几个下人做事。
看到贺玄突然跑过来“少爷，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一会儿就要去迎亲了，这衣服怎么还没换？”
“迎亲？”贺玄有点楞，他未婚妻还没等到他们成亲就死了，成亲，和谁？
“丫鬟呢，还不伺候少爷回房换衣服！”
贺玄被推回房间换上喜服，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站在门外的父母。
“爹，娘……”
肩膀被人敲了一下，贺玄转头“哥，你干嘛呢，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贺母伸手戳了戳说话的姑娘的头“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姑娘冲他吐了吐舌头“哥哥才不会怪我呢，对吧？”
“好了，玄儿快去迎亲吧，别误了吉时。”
家人都还在身边，自己也即将成亲，喜事临门，这是他曾经最想要的，也是后来最想回去的。如果这是一场梦，那真是美得不能再美了。
然而奇怪的是，迎亲队伍不是去他熟悉的未婚妻家，贺玄看着面前挂着师府牌匾的宅子，拉住旁边的人，“师府？哪个师府，为什么会是师府？我娶得是谁？”
下人被他突然发难下了一跳“少…少爷，你娶的不是师家的小姐青玄吗？”
“师…青玄？”
怎么可能？他未婚妻怎么变成了师青玄，小姐？
贺玄如遭雷劈，门内喜婆背着新娘子出来了。“哎呦，新郎官在干嘛呢，还不来牵人上花轿？”
贺玄被推了过去，新娘子伸出手，贺玄却不敢去牵“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师青玄？不可能的…”
蒙着盖头的新娘子动了动，但是没说话。
贺玄突然掀开了他的盖头。
新娘子长得煞是好看，一身艳红的嫁衣，她就站在那里笑的嘴角弯弯，仿若天地失色，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你干什么呀？想见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喜婆生气的抢下贺玄手里的喜帕，“我说你这新郎官怎么回事呀，新娘子的喜帕能这个时候摘吗，怎么这么不懂事呀？”一边数落贺玄一边重新给新娘子盖上盖头。
怎么会是师青玄，不会错的，师青玄，不是女相，怎么会是小姐呢？
一路浑浑噩噩的回了贺府，门口的人开始大放鞭炮，喜婆扶新娘子下了花轿，“新郎官背新娘子跨火盆呀。”
贺玄接住了师青玄的手把他抱起来，漫天的鞭炮声中贺玄问他“师青玄，是你吗？”
盖着喜帕的人把头往他胸口埋了埋“你今天怎么了？当然是我呀。”
贺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你明明知道怀里的人不是自己的未婚妻，明明知道这个人是仇人，可是，他却没有把他丢下，也没有揭穿，甚至于，他什么都没做，他安静抱着他跨过火盆i走过了大堂，穿过了宾客，安静的拜完了三拜。
“哥，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呀？怎么？娶了嫂嫂就不要妹妹了？”他妹妹从后面靠在他肩上问他。“虽然呀，你和嫂嫂从小一起长大，又从小订了婚约，如今你好不容易娶了他可你也不能就不要妹妹了呀。”
“你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贺玄望着妹妹，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这个梦怎么会这样。
“对呀，哥你怎么了？你和嫂嫂不是从小订了婚约的吗？虽然师家一开始骗了我们说嫂嫂是女孩子，但是你后来知道他是男孩做女孩子养不是也没有悔婚吗？”好像想到了什么，对方突然竖起了眉毛“哥，你不会现在才想反悔吧。我跟你说，就算嫂嫂是男的，我也可喜欢他了，你要是反悔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贺玄摇摇头“没有，乱想什么。”
低下头的时候，眼里晦涩不明。
再热闹的宴席到了晚上也还是要散场的，贺玄喝了很多的酒，但是他知道自己没醉，可是他又希望自己醉了，醉了有的事情就不用明白了。
他推开洞房的门的时候师青玄还端坐在床上。他走过去掀开盖头，师青玄突然跳起来抱住他“刚刚在外面我就想问你了，你今天怎么了呀，奇奇怪怪的诶。”
贺玄一手搂住他怕他摔下去，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轻轻抚他的头发，说的话还带着酒意 “没事。”
师青玄挂在他身上往他胸口蹭了蹭，嘟囔道“奇奇怪怪。”
贺玄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饿了吗？”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光顾着你是不是怎么了，快点快点，给我找点吃的。”
“你看看你，还是这样子，哪儿有点儿风师的……”
师青玄奇怪的抬头看他“风师什么？你今天到底怎么啦？”
贺玄也被自己的话搞得楞了一会儿“真的没事，可能酒喝多了。”
师青玄跳下来捧着他的脸看了看“就让你少喝一点你不听，我昨天怎么和你说的？”师青玄一面数落他一面去给他倒茶。
贺玄就他的手喝了水，然后搂着他躺在床上“青玄。”
“干嘛？”
“青玄。”
师青玄伸手掐他的脸“你真是，奇奇怪怪呀！是不是娶到我开心的都傻了？我跟你说你可别傻，你傻了我可就惨了。”
贺玄笑弯了眼“你傻了我都不会傻。”
“玄哥哥，你要是不困就快给我找吃的呀”师青玄坐到旁边去拆满头的珠钗。有时候太急躁了扯的头发生疼还咧嘴揉揉头。
贺玄从后面抱住他“叫我什么？”
师青玄被他抱住没法再拆，有些无奈“干嘛，从小叫到大你还没听够？从小到大尽管你一个人叫哥了，小爷我可是独子。”
贺玄低头去吻他的后颈，细细密密的吻，师青玄养的发笑“你干嘛呀。别闹我。”
“青玄，青玄。叫我，叫我。”
“行行行，我叫，玄哥哥，贺玄，贺公子，贺兄。你要我叫什么呀。”
贺玄咬住他后颈上一块肉，还伸舌头舔了舔，师青玄脖子一僵，整个人都快缩起来了。
“叫呀。”贺玄还坏心眼的往他后颈吹了一口气。
“相公？”
贺玄愣了愣，松了手捂着额头笑了起来，开心的莫名其妙。
师青玄转身踹了他一脚，然后跑开了。“不给我拿吃的，我自己去找。”
“哈哈哈哈。”
贺玄正笑的开心，突然听到了“咚”的一声。
贺玄突然睁开眼，入眼是幽冥水宫里漆黑的屋顶，他躺在床上，眼里翻涌着波涛。刚才那咚的一声是门被吹开的声音。
风？这深不见底的幽冥水宫里，哪里来的风？
他的眼底一片阴暗，似乌云密布又似波涛翻涌。好呀，就连是梦里你都不能陪着我。
据说在一个沉静的午后，一向太平的南海突然掀起了万丈波涛，连东海都没出过这么大的浪，周围数十个村庄全部毁于一旦，出海的船只无一生还。
花城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轻轻一笑“呵，现在知道发脾气了？”然后吩咐下去“看看毁了的有没有我们鬼市的地盘，有的话给我记上账。”
“三郎，你这样是不是…”
“哥哥放心，债多了，就不愁了。”
谢怜扶额，好像也有道理。
黑水玄鬼作为四绝之一，向来行事低调，虽然说“陆上赤做主，水里黑为王”事实上这位黑水玄鬼是没做过什么轰动的大事的。他也就是吞并吞并别的水鬼。比起每天要歌颂功德的血雨探花和品味低俗的青灯夜游，人家做地师明仪的那些年可是跟着风师大人解决了不少事的。
可是这一次，这个低调的黑水玄鬼突然就在南海发难了，这可让仙京一众人内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个黑水会不会学着血雨探花到仙京杀个三进三出，然后也要求歌颂功德。唉，诸天神佛保佑，可千万别呀。
然而，这个黑水玄鬼也只是闹了这么一场，以后又回去幽冥水宫销声匿迹了。
贺玄回了水宫吩咐骨龙守好门就又回去睡觉了。上一场梦他做了几天，如果这次也是一场美梦那就做个几十年再醒来吧。
梦里他站在博古镇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人。身后是镇里一座大桥，桥边有捏糖人的老人，有买绢帕的老妪。路边有相携而过的新婚夫妇，有羞涩的并肩行过的情侣，还有带着孩子的夫妇。孩子坐在丈夫的肩头，手里啃着糖葫芦，妻子一边数落孩子吃的满嘴都是一边用帕子替他擦去。
灯光闪烁，镇上河道里远远的漂来了一片亮光，近了才看到是河灯。
有提着花篮卖簪花的姑娘从旁边走过“公子，今天乞巧了，买串花给心上人带呀。”
“乞巧？”
贺玄突然愣了愣，然后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去，是跑的气喘吁吁的师青玄。
对方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你干什么呀？我就是去买个灯你就不见了，跑这儿来干什么？”
师青玄今天没有做女装打扮，穿着一身白，还束着发冠，手里还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把扇子。这样子，当真是熟悉极了。
贺玄伸手抱住他，“青玄…别走。”
师青玄伸手拍他“谁走呀？明明是你自己乱跑还来数落我的不是，你给我走开。干什么呀你，成亲那天就这么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病啦？”
贺玄牵住他的手“好，这次是我乱走，下次绝对不会了。”
师青玄点点头，拉着他往前走“我刚刚找不到你我的灯都忘了拿了，都怪你。”
“嗯，我的错。”
“哼，还不回去拿，然后我们去放河灯。”
河渡口聚了很多人，这边的女孩子们放了灯，那边就有男子上船用竹竿挑心上人放的灯。
贺玄看他把这有心愿的等放到河里，赶忙上船用竹竿挑灯。河灯顺水漂到他的方向，贺玄用竹竿一拨，弯腰捡起了等。
灯中间有一张纸，纸上写着“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他的视线越过河水，越过河灯，越过行人，看到了岸边的师青玄。师青玄定定的望着他，启唇。
不待他看清说了什么，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船开始摇晃，贺玄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他已经在贺府的卧房里。成亲时的一些东西还没撤走，是他和师青玄的新房。
贺玄皱了皱眉，准备出去找师青玄，还没等他开门，们已经从外面打开了。进来的女人抬着一个盆，看见他就笑了“相公怎么不多睡会儿，我伺候你洗漱。”
贺玄如遭雷劈，这个女人，是他的未婚妻，百年前死去的未婚妻。
“你叫我什么？”
“相公？你怎么了？”
贺玄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做这么荒谬梦。刚才他还和前几日与他拜堂成亲的师青玄放河灯，转眼他的妻子就变成了他原本的未婚妻。
“相公。”女人从后面抱住他。“你怎么了？”
贺玄推开她“我没事，不用你伺候了我自己洗吧。”
等她退出了房门贺玄才走到水盆边准备洗脸，狠狠的泼了一捧水到脸上，他闭着眼睛擦脸。再睁眼，他看见了师青玄。
“玄哥哥？你怎么了”师青玄站在旁边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青玄？”贺玄晃了晃脑袋，再看，师青玄哪里是喊他玄哥哥，“明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贺玄再一次从梦中惊醒，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梦中师青玄成了他的妻子他明明那么高兴，可是换成了他未婚妻他竟然那么不自在。
不得不承认，这几百年来，他跟着师青玄，除了恨，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了爱。
梦醒了，一切也都看清了。
贺玄派出了手下所有的鬼，找寻一个乞丐，一个瘸腿的乞丐。
第一年过去了，毫无音讯。
第二年他去鬼市找了花城，花城看着他，嘲道“黑水沉舟，因恨成绝，怎么，如今报了仇还要斩尽杀绝吗？”
“我找他，不是为了报仇。”
“我可不管你报不报抽，只是他若是不想见到你，你就是找也找不到的。况且哥哥答应了帮他忙，我怎么可能让哥哥言而无信呢。”
说到底，这个才是原因吧。
“不过，找一个人最好从他喜欢去的地方找起。”
黑水点头，然后离开了鬼市，花城不帮他没关系，他自己找也能找到，翻遍天下也要找出来。
师青玄，我愿意放下我的仇恨，也愿意放弃现在的身份，我可以只做明仪不做黑水，只是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
第三年天界飞升了一个风师，贺玄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抱着一点希望去了仙京。结果他把那个刚刚飞升的风师痛揍了一顿丢下了凡间。
“这天下，只能有一个风师，他不回来，谁也别想坐这个位置。”
正如血雨探花是仙乐太子的信徒，黑水沉舟如今也成了风师青玄的信徒。
再后来又过去了两年，贺玄还是没有找到师青玄。
开始的几年他也曾入睡过，却再也没有梦见过师青玄。
如果你每天想一个人晚上却梦不到他，那会不会是他根本就不想见到你。
世人说林子深了就能见到鹿，水蓝了就能看见鱼，梦醒时就能见到喜欢的人，可是为什么到了他这里，林子深了就起雾，水蓝了就起浪，而梦醒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越发疯狂的找师青玄，后来有了踪迹，可是等他去到的时候，却还是见不到人。
直到有一天他又梦到了师青玄。
那是一个很冷的地方，是夜里，他看见师青玄被埋在大雪里，他那么瘦的一个人，全身被雪淹没，只有脸还露在外面。
贺玄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他跪在他身边，用手去刨他周围的雪，可是他碰不到那些雪，徒劳，全是徒劳。师青玄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他才突然记起来，他已经不是神官了，是个人一个凡人，一个会被饿死，会被冻死的烦人。
他的衣衫褴褛，从雪里露出来的部分已经发紫了，呼吸越来越弱，好像下一秒这个人就会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像他爹娘，像他妹妹，永远的离开他。
这一刻他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个鬼王，忘记了如果这个人死了，那么变成了鬼自己还有可能见到他。
他只是跪在雪地里，俯下身拥抱他，像是他真的能够触碰到他一样，然后祈祷诸天神佛，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这个被恨意驱使了几百年的鬼王，在雪地里哭的像个孩子。
贺玄再一次的从梦中惊醒了，他突然很恐慌，如果他这么多年了都找不到师青玄，找不到一个凡人，一个乞丐，那么有没有可能师青玄已经死了？
“不，不会的，怎么会。”
他去了鬼市，去找谢怜，是谢怜帮他躲起来了，一定是。
这一次，谢怜告诉了他，如果你想见他，就从东海往北走，往雨师乡走，若寻不到，你就去倾酒台吧。
东海他去过，倾酒台他也去过，一次都没有见过，可是雨师乡他从来没去过，雨师大人和青玄没有交集的。
可是黑水还是去了，终于在一个午后，他看见一个一瘸一拐的乞丐被人从店里踹了出来，然后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不给就不给嘛，干嘛打人呀。”
贺玄一笑，找到了。
然后他就跟着他，他被人打了他就帮他打回来；他想赌钱，他就帮他赢；他不小心落了水，他就马上拉他起来。后来他迷了路，他就出面带他去了雨师乡，然后悄悄求雨师大人替他治好腿。他不住在雨师乡，因为他就在他身边。他不是雨师的门人，因为他成了风师青玄的信徒。
师青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本来以为，这几年里开了窍的只有他一个，怎么到头来，他还成了想得少的了。这个人在梦里可是连亲都跟他成了。
一想到这个我们正直善良，潇洒风趣的风师大人就有些不满，一时恶向胆边生，抬手就揪住了贺玄的耳朵，问他“贺公子，你不如详细给我说说，你梦里娶我那天都干了些什么？”他这个娶字咬的有些重，听起来咬牙切齿的。
贺玄让他的举动搞蒙了，就是以前，师青玄也没敢扯过他的耳朵。然后他凑到师青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师青玄腾一下耳朵就红了。用力扯了他一下“看来贺公子懂得也不少呀。”
贺玄也不敢把他逗过头，没再说话，反倒是牵住了他的手说“你要是愿意做回风师，我就帮你换命，要是不愿意我们就找处宅子在人间生活，嗯？”
“风师我是断不会再做了，做人挺好的。”
贺玄揉了揉他的头，轻轻吻他的发顶“对不起，是我的错。”
师青玄摇摇头，“你要是知道错了，就带我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吃最大的鸡腿吧。”
“好，吃多少都可以。”贺玄牵着他走下倾酒台。
山风远远的送来了他们的声音。
“不对呀，我听太子殿下说，你欠了血雨探花很多钱呀。”
“你在人间这么久，难道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债多了，也就不愁了。”
山风轻拂，倾酒台上的两个酒杯紧紧挨在一起。
黑水沉舟，据说黑水鬼域的水能沉下所有除了死人躺过的棺材以外的东西，可实际上如果有一样东西，不管是什么水都沉不下去的，那大概是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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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京的浩劫结束之后，三界也算是真正的改头换面了一番，但是对于这些凡人来说好像什么都没变。没人知道这些神呀鬼呀的干了什么，也没人知道自己刚从一场浩劫中活下来。
君吾被镇压在了太苍山下，国师经常会去陪他说说话；为爱执着了千百年的宣姬也最终是消散了；恶名昭彰的青鬼为了保护一个孩子而死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信。而曾经被仙界众人所耻的仙乐太子却成了仙京人人赞扬的英雄。
几乎没人想起来曾经有“横天”之称的师无渡，也没人再想起当初风采翩翩，一挥手就是十万功德的风师大人。莫说人无情，真正无情的也许还是神佛。
也不是所有人都被忘了，就像是谷子记得戚荣，权一真记得引玉一样，总有一个人会记得你。
师青玄走的时候还是见了谢怜一面，还是穿着那身乞丐装，还是一瘸一拐。可他仍然满脸笑意的婉拒了谢怜替他治好手脚的好意。“我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是烂命，就算你今天治好了，明天我走出去又断了，断了就断了吧，总不可能更糟糕些了。”谢怜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师无渡死在了黑水的手里，黑水做地师的时候，是师青玄最好的朋友，可是在这件事上师无渡罪有应得，而师青玄也并不无辜。
“太子殿下，我做了好几百年的风师，却没想是借了别人的命，如今没了这些荣华富贵，我也不难过。你不做神仙了也能在人间活八百年，难道我还活不下去？我好像比你好点，我现在是人啦，再活几十年就可以去找我哥了。”
谢怜点点头“以后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我要去的地方，太子殿下，就此别过吧，若是有缘，日后再相见。”师青玄抓了抓头发，笑的悠闲自在，仿佛还是方面挥手就是十万功德的风师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师青玄取出风师扇“我虽然是笨了点儿，但也不傻，我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总不会连他我也认不出，这扇子既然是他修好的，你就帮我还给他吧，我和我哥欠他的太多，可是我哥已经死了，算我求他，放过我吧。”
“黑水他……”
师青玄笑笑，道“他。。。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殿下帮我另一个忙。”师青玄抬头看看天，轻舒了一口气，低声对谢怜耳语了一句。
“你真要这么做？”谢怜有些犹豫的问。
“太子殿下，你是青玄在这世上第二个朋友。”
谢怜知道，这话是从前师青玄说的，但他也明白，他可能也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了。有些事他从前不懂，认识花城以后多少也懂了一些，可是他懂没有用，当事人如果不愿意懂，谁也没办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他给了师青玄一个护身符，“用法你知道吧？日后若有事就向我请愿吧。”
师青玄收下那个护身符，“多谢太子殿下，祝你和血雨探花白头偕老，哈哈，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保重了殿下。”
仙京的浩劫结束之后，三界也算是真正的改头换面了一番，但是对于这些凡人来说好像什么都没变。没人知道这些神呀鬼呀的干了什么，也没人知道自己刚从一场浩劫中活下来。
君吾被镇压在了太苍山下，国师经常会去陪他说说话；为爱执着了千百年的宣姬也最终是消散了；恶名昭彰的青鬼为了保护一个孩子而死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信。而曾经被仙界众人所耻的仙乐太子却成了仙京人人赞扬的英雄。
几乎没人想起来曾经有“横天”之称的师无渡，也没人再想起当初风采翩翩，一挥手就是十万功德的风师大人。莫说人无情，真正无情的也许还是神佛。
也不是所有人都被忘了，就像是谷子记得戚荣，权一真记得引玉一样，总有一个人会记得你。
师青玄走的时候还是见了谢怜一面，还是穿着那身乞丐装，还是一瘸一拐。可他仍然满脸笑意的婉拒了谢怜替他治好手脚的好意。“我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是烂命，就算你今天治好了，明天我走出去又断了，断了就断了吧，总不可能更糟糕些了。”谢怜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师无渡死在了黑水的手里，黑水做地师的时候，是师青玄最好的朋友，可是在这件事上师无渡罪有应得，而师青玄也并不无辜。
“太子殿下，我做了好几百年的风师，却没想是借了别人的命，如今没了这些荣华富贵，我也不难过。你不做神仙了也能在人间活八百年，难道我还活不下去？我好像比你好点，我现在是人啦，再活几十年就可以去找我哥了。”
谢怜点点头“以后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我要去的地方，太子殿下，就此别过吧，若是有缘，日后再相见。”师青玄抓了抓头发，笑的悠闲自在，仿佛还是方面挥手就是十万功德的风师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师青玄取出风师扇“我虽然是笨了点儿，但也不傻，我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总不会连他我也认不出，这扇子既然是他修好的，你就帮我还给他吧，我和我哥欠他的太多，可是我哥已经死了，算我求他，放过我吧。”
“黑水他……”
师青玄笑笑，道“他。。。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殿下帮我另一个忙。”师青玄抬头看看天，轻舒了一口气，低声对谢怜耳语了一句。
“你真要这么做？”谢怜有些犹豫的问。
“太子殿下，你是青玄在这世上第二个朋友。”
谢怜知道，这话是从前师青玄说的，但他也明白，他可能也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了。有些事他从前不懂，认识花城以后多少也懂了一些，可是他懂没有用，当事人如果不愿意懂，谁也没办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他给了师青玄一个护身符，“用法你知道吧？日后若有事就向我请愿吧。”
师青玄收下那个护身符，“多谢太子殿下，祝你和血雨探花白头偕老，哈哈，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保重了殿下。”
那以后的几年谢怜再也没有见过师青玄，也从来没听到过他的请愿。皇城里浩浩荡荡的乞丐大军里也没有他，开始的几年里还有人记得那个爱说笑的老风，后来除了当初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老乞丐也没人再提起他了，那个说是带他们去最大的酒楼里吃鸡腿的老风呀，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谢怜为了交还风师扇曾经和花城去了一趟黑水鬼域，还是那座岛，也还是那个阴冷的水下宫殿，门外还是那些收门的骨龙，只是没再看见那些地宫里的乞丐疯子们。
他们还是见到了黑水，也许是因为黑水不得不见花城这个债主，也许有别的什么原因。“来我这儿有什么事？”
“不是我要见你，是哥哥要见你。”花城抱着臂靠在一旁。
谢怜拿出那个风师扇，递过去“是风师大人请我把这个还给你。”
“他？”贺玄冷笑“他没脸见我还是不敢见我，要你来还？而且这不是我的东西。”
谢怜把风师扇放下“风师大人已经走了，他说他这几百年来的一切都是借了你的命，如今没了也不可惜，他和水师大人欠你的很多，可是如今水师大人也已经死了，他说，请你放过他吧。”
“走了？去哪儿？”
谢怜摇头，“不知道，只说天下之大…黑水，你的仇报到这个份上也够了，风师大人虽不无辜可他也确实是不知情的。”
贺玄低着头没有说话，水宫里光线黑暗，烛光摇曳，显得有些晦暗。
“哥哥，我们走吧。”
谢怜和花城走了良久，贺玄才起身拿起了那把风师扇，“走了，走了才好呀，走了，就别再让我见到你。”
师青玄其实并没有那么怨恨贺玄，是的，他是杀了哥哥，可是这一切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如果他哥哥没有为了他换命，贺玄也不会一家四口丧命，自己也力竭而亡，也就不会找他们复仇。
飞升四名景，少君倾酒？呵，要不是换了贺玄的命，这名景哪里轮得到他呀。
可他无法面对贺玄，曾经和他那么要好的明仪，那个被他当成天下第一好的朋友的明仪，怎么就突然成了当着他的面拧断他哥哥头的黑水玄鬼了呢。
他经常做噩梦，梦里上一秒他还在扯着明仪嚷嚷着“明兄，明兄，你陪我化女相吧。”下一秒那个一脸嫌弃的说着“滚。”的人就突然面目狰狞的把他哥哥的头拧断了，梦里飞溅到他脸上的血都是温热的。他从梦里醒来却不敢再入睡。
变成凡人久了，才知道好好睡一觉是多么奢侈的事，而他以前却总是扯着明仪到处跑，人呀，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神仙更是。
师青玄砸吧砸吧嘴，看来在人间还是要多学学太子殿下那一套。
师青玄离开已经好几年了，这几年里他去了很多地方，除了乞讨甚至做起了谢怜曾经做过的捡破烂和卖艺的活计。他去过半月国，跟着商队赚过几个小钱，也去过漠北，差点和别的乞丐一起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有时候还会苦中作乐的想一想自己怎么就没做个武神呢，这样在人间至少还能路见不平或者打劫几个坏人。也曾经在东海做过一段时间的渔民，不过呀，没打起来几条鱼，反倒弄坏了几条船。
但是他他到处游走，却始终避开了南海，明知太子殿下帮了他的忙，黑水找不到他，他也还是不敢去南海。师无渡的骨灰在南海他没本事要回来，可是师无渡曾经历劫的东海他还是舍不得不来。他知道的，这世间再也没有师无渡了，他的神魂已碎，不会有轮回。只有在东海他能感受到哥哥的存在，东海的人还是拜水师大人，风水庙里，他和哥哥的神像还在，虽然他不是神仙已经收不到供奉了，但是他还是很开心，还是有人记得的。
他经常驾一只小船飘荡在东海上，他爱水，却也怕水。他再也不会想曾经在仙界的辉煌，也忘记了自己曾是四名景中倾酒的少君。
现在的师青玄呀，在街边乞讨，捡破烂，夜里和别的乞丐抢地方睡。也在烂泥里翻滚过，也被人拳打脚踢，恶语相向。也曾经差点被饿死，差点被冻死，原来做了人才知道活下去这么难呀。船漂浮在水面上，他躺在船上，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哥哥，青玄好累呀。”
有时候连他都认不出自己来，曾经穿最名贵的衣服的风师大人，如今蓬头垢面；曾经一派天真的风师大人，如今满脸沧桑；但是他又觉得自己还没有变，还是那个师青玄，只是长大了。以前受一点伤都要皱眉的师青玄，现在被人打断了手脚也忍住了眼泪；以前完全依赖别人的师青玄，现在一个人拖着一条烂命也能在人间活着。师无渡死也要他活着，那他就活着，尽管他活的那么累。
师青玄听说谢怜和花城已经成亲了，人间流传的话本中，破烂仙人和鬼王的各种故事他也都听过，除了啼笑皆非，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活些别的。如果花城追随谢怜八百年是爱，那么明仪这几百年和他的情意里，会不会…想着想着就笑了，这哪里一样呢？明仪对他大概只有恨吧。
“明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不是。”
师青玄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做人做的久了，怎么和人一样，想东想西的呢？
虽然成了乞丐，虽然瘸着腿，不过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广交朋友，这世上有的人瞧不起乞丐，却也有心善的人。他们会在他倒地不起的时候堵他起来找大夫，也会在他饥饿的时候给他点吃的。即使做了乞丐，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比当初的贺玄好了很多。
其实，贺玄并没有要杀他。
“我想死。”
“你想的倒挺美。”
是他自己求贺玄换的命，这一切本该是他受得，甚至更甚于此。师青玄说不清自己对明仪，或者说对贺玄是什么想法，所以他尽量不去想。他每天用最苟且的方式活着，却活的心满意足。
其实，知足才是最好的。
师青玄离开的第六年，好像突然就时来运转了。他被人追着打的时候出现了大侠路见不平。有点小钱去赌坊的时候居然跟着别人压对了几个小钱。甚至过河桥断了摔进水里都有人把他救起来。师青玄挠挠头，一脸的匪夷所思，什么情况呀？
他摸了摸胸口谢怜给的护身符“不是吧，难道太子殿下和血雨探花成亲以后法力多的控制不住了，这些小事都能保佑我了？”说着低下头装模作样的道了几句多谢太子殿下。
后来的几天他去到了雨师乡，在乡外迷路的时候恰好遇到外出的门人带他进去了。
“大哥，雨师大人近日可在？”
“你找雨师大人？”
“不不不，我只是路过这里，在外面迷路的，不是专门来找雨师大人的，我可不是坏人。我虽然是个乞丐，那也是个正直善良的乞丐。”师青玄一瘸一拐的跟着带路的人，这个大哥话不多，人嘛，倒是个好的。
最近遇到的好事多了他也忍不住开心的手舞足蹈，聒噪的和人家聊天“大哥我跟你说，我可是个好乞丐，你们不是都说好人有好报吗，我最近遇到不好的事可都有贵人相助，你看我刚迷路了不就遇到你了吗？”
大哥瞥了他一眼，“好人有好报？你既然是个好人，怎么这腿瘸了也没个大夫给你治治？”
师青玄抽了抽嘴角，嚷嚷“我说大哥你咋这么不会说话呢？好人还不许瘸腿了怎么的？我跟你说，我这腿那也是见义勇为才坏的。”
大哥一脸嫌弃“前面就是雨师大人的住处了。我就不过去了，你自己去吧。”
师青玄皱皱鼻子，这大哥真不好玩。“行，我去讨口饭吃就走，谢谢大哥，大哥慢走。”
大哥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师青玄背对他吐了吐舌头，什么嘛，雨师大人的门人还有这种款式的呀，怎么这段时间帮他的人都是这种话少还犀利的呢？像…像谁来着？
师青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裴宿。
“风师大人。”
师青玄挠挠头，笑道“哈哈哈，我这样你都能认出来，小裴将军，好久不见了呀。”
“风师大人，一别多年了，你还好吗？”
“唉，从前做神官的时候不觉得日子过得快，如今做了凡人才发觉原来时间过得这么慢呀。”师青玄轻轻摇头“小裴将军怎么会在雨师大人这里？”
裴宿回头看向后面的屋子，“雨师大人于我和半月有恩，半月想来看看她。”
师青玄看过去，屋子里那个小女孩正拉着雨师大人得手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笑的真开心。裴宿眼里带着笑，满是温情。
“小裴将军，半月是个好姑娘。”师青玄轻轻的笑了。
“嗯。”
“如今咱们都是凡人了，凡人好呀，凡人就没有那么多天下苍生好顾忌了。”
“风师大人，你怎么会来雨师乡？”
“我？我路过迷路了，哈哈哈，恰好遇到雨师大人的门人才知道这里是雨师乡的，就进来讨口饭吃了。”
“那我带你进去。”
结果，正直善良的乞丐大人，不仅得到了好吃的饭菜，还洗了个热水澡，简直是美好的不能更美好了。
夜里睡觉之前雨师大人来找了他“风师大人，可否聊几句？”
师青玄挠挠头，“雨师大人就快别叫我风师了，我早就不是风师了，如今我不过是个乞丐。”
雨师大人点头，带着微笑“风师大人倒是一点儿也没变，你兄长若是知道了，定然是欣慰的。”
提起师无渡师青玄愣了愣，然后哈哈笑“是吗？”
“风师大人，做凡人其实没什么不好的，什么恩呀仇呀的，过了这一辈子短短的几十年，就都一笔勾销了，若是勾销不了，还能等做了鬼继续。只是，有什么恩怨是非要一报再报的呢？你我都做了几百年的神官，也看过不少这样的事，你看，小裴将军如今做了人也能和半月在一起了，国仇尚且放下了，那么家恨呢，你说是不是？”
师青玄坐在桌前想了想，问“雨师大人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明白又怎么样？明白了他就能偿还贺玄一家五口的性命，还是就能让他哥哥重新活过来？
很可惜，都不能。
“风师大人，我不是劝你放下恩怨，也不是希望你原谅谁，只是做人呀，如果做不了几件想做的事，得不到几样想要的东西，那是很辛苦的。”
“风师大人还不知道吧，前两年天界飞升了一位风师，不过上去没几天，就让一位绝境鬼王给打下来了。”
师青玄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哈哈大笑了几声。
“天色已晚，风师大人还是早早歇息吧，我就先走了。”
“雨师大人慢走，今日叨扰了，我明天一早就离开。”师青玄起身送她。
雨师轻轻摆手示意他留步“风师大人若无要事，不妨小住几日，过几日乡里丰收，我就厚颜留您帮帮忙。”
“一定，一定。”
“做人呀，要是做不到几件想做的事，得不到几样想要的东西，那是很辛苦的。”
师青玄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想做的事？他想做什么？让哥哥复活？不可能的。让贺玄放下仇恨？也不可能的。那他还想做什么？想的到的东西，他想得到什么？得到好的生活？呵烂命一条了，能有什么好生活？除此之外还能得到什么？爱？
脑子里突然闪过贺玄的样子，师青玄摇摇头，什么鬼，怎么想起他来了。
“明兄……”
“你认错人了。”
“明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不是。”
师青玄颓废的埋在被子里，他想做的和想得到的，对于如今的他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梦到明仪，或者贺玄了，若不是雨师大人提起，他都以为自己忘了。
梦里师青玄回到了还是神官的时候，贺玄化作的明仪依然是那样，对他总是一脸的嫌弃，可是他要做的事他总是陪着他去。
“明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是吗？”
“是。”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师青玄看见了门外帮雨师大人种桃树的裴宿，“小裴将军起的真早呀。”
裴宿笑笑，“闲着没事躺着也睡不着。”
师青玄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替他扶着树让他填土。
“风师大人，你知道黑水沉舟在找你吗？”
师青玄愣了愣抬头，不赞同的看着他“小裴将军，我现在可是个凡人，你这么吓我可就不厚道了呀，那是个绝呀，找我能有什么好事，我本来就活不了多少年，让他找到了可怎么办？”
“风师大人……”
师青玄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手捧着脸“唉，我怎么这么命苦呀，招谁惹谁了呀。”然后他看着裴宿，“小裴将军，你要是还当我是个朋友呢，就替我保密吧。”
“嗯。”
师青玄起来拍拍手，哈哈大笑“哎呦，饿死我了，我去找点吃的。”然后背着手一瘸一拐的走了。
裴宿停下手里的活“你看见了，他不想见你。”
无人应答，他又说“他现在这样子，你难道还不满意？你难道真的想让他死？？黑水，你放过他吧。”
等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一个声音， “他的腿，雨师大人可以治好吗？”
“只要他愿意，雨师大人就可以治好。”
“嗯。多谢了。”
师青玄最后还是抵不住裴宿和半月的劝说答应了治腿，这腿伤虽然是旧疾，但是雨师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当初连君吾都要忌惮三分的人。
在他腿伤好的前几天，半月和裴宿告别了雨师大人，继续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去了。而他继续留在雨师乡，有时候就骑在雨师大人的坐骑老牛上，帮雨师大人放牛，有时候就帮着门人做点小活，过得倒也开心。
离开的那一天，他又见到了那天送他进来的那个大哥。
“哇，大哥，怎么是你呀，我在这儿住了那么久怎么都没见到你哦。”
“我不住这里，住外面。”
“嗯？你不是雨师大人的门人吗？？？不住雨师乡？”
“不是，我是风师大人的信徒。”大哥瞥了他一眼。
师青玄一愣，哈哈一笑“大哥我跟你说，做人呢要会说话，这话你和我说就行了可别让雨师大人听见了，不然，啧啧。神仙呀，都很小心眼的。”说完了又问了一句“现在的风师是谁呀？”
“现在？？？风师大人只有一个，风师青玄。”
“大哥，看在你帮了我的忙的份上，我决定告诉你一个真相，风师青玄，早就死了。”
大哥没有理他，“跟紧，别又迷了路。”
“我说你这大哥，是真的不会说话。”师青玄嘟囔了几句却还是紧了紧包袱跟上他。他走的时候雨师大人送了很多农产品，这几天想来是饿不死了。
出了雨师乡师青玄笑吟吟的对大哥道“大哥，就送到这里吧，我这就走了，日后有缘再见呀。”
“这次走了，你去哪里？”
“哈哈哈哈，天下之大，后会有期。”
师青玄转身离开，腿治好了就是好，走路都带风。
离开了雨师乡，师青玄一路往东走了，他想去东海，可是在去东海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不过他要是知道自己这一行会遇到贺玄的话，他是肯定不会去倾酒台的。
卿酒台是他从前飞升的地方，以前还是神官的时候也时常回这里来喝喝酒发发呆。如今离开这几年，却还是第一次来，这第一次来就遇上了贺玄。
师青玄叹了一口气，唉，他还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了，运转个屁呀，果然这腿还是不能治，这世间事呀到底是一样换一样的多吧。
“青玄……”
师青玄的反应很平淡，没有扭头就跑，也没有大喊大叫。他走过去挨着贺玄坐下了。
贺玄也让他的反应惊了一下，然后冷笑了一声“呵，看样子也没有怕我怕到见都不敢见呀。”
师青玄愣了愣，笑到“怕？我怕呀，可是怕有什么用？难道怕我就能从这儿跑掉？”
“师青玄，我，没想过杀你。”
“我没觉得你会杀了我。”
贺玄突然暴怒起来“你没觉得？你要是没觉得你会离开？你没觉得你会让我连找都找不到你？师青玄，在你眼里我贺玄就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罔顾情义的东西吧。”
师青玄摇头，“那你现在不是找到我了吗？”
“呵，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乞丐的可不好当吧？吃不饱穿不暖的滋味呢，好受吗？”贺玄抓住他的胸襟凑到他耳朵边问他。
师青玄仰头看着他“乞丐做的久了，也就不在乎什么好受不好受了。”
“师青玄，你以为这些就够了吗？你以为不会有更糟的了吗？呵，你还没体会过牢狱之灾吧，哈哈哈哈，阴暗的地牢里，到处都是老鼠和虫子，爬过你的身体，甚至撕咬你的血肉。你体会过吗？你没有！”
“你觉得，这几年来我住破庙，睡桥洞，露宿荒野和你说的牢狱又有什么区别呢？嗯？贺公子？”
“是呀，有区别，无非就是镣铐，没有已经昭告天下的死期是吗？再或者没有衙役日复一日的严刑拷问？”师青玄嘲弄的翘起嘴角，“呵呵，贺公子，那你抓我回去好了，你的地牢不正是这个样子吗？”
贺玄松了抓住他的手，“师青玄，你离开的这几年确实变了不少。”
“你不是躲着我吗，躲了这么久还是让我找到了呀，呵，你不是恨死我了吗，可是有什么办法，你杀不死我。”
“贺公子，你想错了，我没有恨你，也不是在躲着你。更没有想过杀死你。”师青玄坐在地上，手指在地上划来划去。“我是怨过你，你杀了我最爱的哥哥，可是这一切也是我们兄弟俩罪有应得。你家人死了，我的家人也死了。”
“所以你让谢怜把风师扇还回来？求我放过你？师青玄，你以为你们兄弟欠我的就这样就算完了？我告诉你，你想得美！
“贺玄，你说过，我哥死了或者我换了命就会放过我的，我哥已经死了，我也换了命了。”
贺玄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不喊贺公子了？哼，怎么，对着我这张仇人的脸喊不出明兄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师青玄就抬手拍开了他的手“呵，明兄？贺玄，你堂堂一个绝境鬼王，不会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吧？我叫你明兄的时候你说的什么还记得吗？你说你不是！”
贺玄突然就没了声音。
师青玄说“如果我们两个是在几百年前就认识该多好，在我哥给我们换命之前，你看我们名字里都有个玄字，多有缘呀。也许你的父母就不会有事，你也能和你的未婚妻过得很幸福。你说，如果我哥当年找到的人不是你，该多好。”
“你闭嘴！别说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我小的时候没有遇见白话真仙该多好，这样我哥就不会为了让我躲灾而想出换命这个办法。”
“你闭嘴，别说了！”
师青玄抬头望着他，忽然就笑了。“贺玄，这么多年了，你寂寞吗？我有时候常常想，黑水沉舟，因恨成绝，你从铜炉山出来之前该过得多辛苦。”
“这几年做乞丐我才发现，如果我到了绝境的时候能有一个人对我伸出手，哪怕那个人曾经伤害过我，我也会感激他的。如果我当年飞升以后，对你伸过手，你会不会就能少恨一点儿？”
“不会。”贺玄盯着他。然后他看见师青玄笑了，这个笑容他万分熟悉，曾经他要他一起化女相的时候，同他喝酒的时候，求他陪他天南海北的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他说“明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的人你很久不会想起他，很久也不听人聊起他，你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可是等你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才会明白，不提了，不想了，并不等于忘记了。
贺玄于之师青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可是师青玄于之贺玄又是怎么样的存在呢？这个问题师青玄也仔细想过。
他曾经以为他把他当兄弟，可是后来，贺玄并不承认。知道了谢怜和花城的关系以后，师青玄不是不惊讶的，但是比起惊讶他想的更多的，是他和贺玄。
很多事情明明只要多想一点点就可以通透了，可是他不敢想。只要一想下去满脑子就是贺玄一家子的惨死还有哥哥被拧断脖子的画面。
在人间待的久了，他就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学会了自欺欺人。
此刻的倾酒台，有微风拂面，有酒香扑鼻，放眼下去有大好河山，有百态人间。
贺玄看着师青玄，突然就明白了。他松了一口气，取下自己带来的酒杯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有些疲惫的说“青玄，我累了。”
“我本来以为，我会恨你和你哥哥恨到死，可是我已经死了。我恨你哥哥害死了我一家，本来也该恨你，恨你毫不知情的用我的命活的风光无限。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像杀了他一样杀了你。”贺玄一杯接一杯的倒酒“我们相识了几百年了，有时候我也以为我不是黑水沉舟，而是地师明仪。”
说着他又有些无力“可是我知道，我不是。”
“可是师青玄，我从来没想过杀你。我给过你机会的，你哥哥东海历劫的时候我就给你机会了，可是你不听我劝告。”
师青玄摇头“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你让谢怜交还我风师扇，你说求我放过你？师青玄，我们两个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贺玄掐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脸前恶狠狠的说“师青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师青玄看着他，然后低下了眉眼，有些低落的道“知道。”
他纤长的睫毛低下去盖住了眼睛，像是有一阵风扫过了贺玄的心里。贺玄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然后用一种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柔轻柔的吻住了他。
没有生气，没有怒火，甚至都没有唇齿交缠，只是唇贴着唇。
师青玄惊呆了，眼睛睁大的时候睫毛刷过贺玄的手心，带着些酥痒，却没有放开手。
贺玄一手遮住他的眼睛，一手揽住他，像是最亲密的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
“你不知道我多恨你这几百年想方设法的招惹我，你不知道我多恨你为什么对我好，你不知道我多恨你为什么要是师无渡的弟弟，你不知道我多恨你一走了之让我找不到你，这些你根本都不知道！”
师青玄被他捂住眼睛，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可是轻轻的呼吸拂在他的脸上，腰上是贺玄搂住他的手，明明是个鬼，还是个几百年的鬼王，怎么手上会有这种温暖的温度呢？
然后他感觉到贺玄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可是你更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
师青玄笑了，抬头抱住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玄，我后悔了，黑水沉舟很累了，已经恨不动了。”
“青玄，我想当地师，不想做鬼王了。”
仿佛有什么悄然改变，曾经的地师和风师，如今的师青玄和贺玄，好像只是喋喋不休的人换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贺玄说了很多，师青玄只是静静的听着，这个人呀，几百年来压在心里的太多了，怎么可能不累呢。铜炉山那个地方，他一个人在里面该有多寂寞。
曾经聒噪得不行天天被他嫌弃的人，如今只是安静的让他抱着听他念叨这些琐碎的小事。偏偏贺玄自己还是个死要面子的人，非得遮住人家的眼睛。
贺玄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师青玄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嘴边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贺玄被看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一挠一挠的，忍不住有蒙上了他的眼。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师青玄就眼前一蒙黑，师青玄有些哭笑不得“你干什么呀，我风师大人风俗潇洒风度翩翩，是见不得人还是怎么呀。”
“你别盯着我看！”
“你别看我我不就不盯着你看了！”
“闭嘴！”
“哦”
说归说贺玄却没放开他，反倒是凑上去与他耳鬓厮磨。
刚刚还叫嚣着自己风俗潇洒风度翩翩的风师大人一下子就红了脸“喂喂喂，你快放开我呀？干什么呀，鬼王耍流氓呀？”
“吵死了你真是。”
其实有些事，就差一点儿就想通的时候，不想下去也会通的，念念不忘必定有所回响。关于师青玄喜欢贺玄这件事，就算是在自欺欺人，他也隐瞒不了。
但是师青玄说不出口，他们之间就算有爱，却也隔着两家人的生死。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的感情，不是靠陪伴，靠喜欢就能有所善始，有所善终的。
谢怜和花城离开黑水鬼域的几天后，贺玄上了一趟岸，席卷了好几个酒楼以后他决定回去睡一觉。成绝的那些年他也是这样，吃饱了，睡一觉，再醒来，稚儿已经成了耄耋老翁。只有睡着了，他才能暂时放下一些事，才能去梦里见到想见的人。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睡在自己家后院的大树下，这个地方他从前常来看书有时候累了就打个盹睡一觉。阳光从树梢上穿透下来，照在他的身上。贺玄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
他从地上站起来往家里走，现在时辰特别早，不过他们家却传来喧哗声，他有些疑惑。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过来把这个桌子搬到那边去。”管家正在吆喝几个下人做事。
看到贺玄突然跑过来“少爷，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一会儿就要去迎亲了，这衣服怎么还没换？”
“迎亲？”贺玄有点楞，他未婚妻还没等到他们成亲就死了，成亲，和谁？
“丫鬟呢，还不伺候少爷回房换衣服！”
贺玄被推回房间换上喜服，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站在门外的父母。
“爹，娘……”
肩膀被人敲了一下，贺玄转头“哥，你干嘛呢，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贺母伸手戳了戳说话的姑娘的头“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姑娘冲他吐了吐舌头“哥哥才不会怪我呢，对吧？”
“好了，玄儿快去迎亲吧，别误了吉时。”
家人都还在身边，自己也即将成亲，喜事临门，这是他曾经最想要的，也是后来最想回去的。如果这是一场梦，那真是美得不能再美了。
然而奇怪的是，迎亲队伍不是去他熟悉的未婚妻家，贺玄看着面前挂着师府牌匾的宅子，拉住旁边的人，“师府？哪个师府，为什么会是师府？我娶得是谁？”
下人被他突然发难下了一跳“少…少爷，你娶的不是师家的小姐青玄吗？”
“师…青玄？”
怎么可能？他未婚妻怎么变成了师青玄，小姐？
贺玄如遭雷劈，门内喜婆背着新娘子出来了。“哎呦，新郎官在干嘛呢，还不来牵人上花轿？”
贺玄被推了过去，新娘子伸出手，贺玄却不敢去牵“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师青玄？不可能的…”
蒙着盖头的新娘子动了动，但是没说话。
贺玄突然掀开了他的盖头。
新娘子长得煞是好看，一身艳红的嫁衣，她就站在那里笑的嘴角弯弯，仿若天地失色，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你干什么呀？想见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喜婆生气的抢下贺玄手里的喜帕，“我说你这新郎官怎么回事呀，新娘子的喜帕能这个时候摘吗，怎么这么不懂事呀？”一边数落贺玄一边重新给新娘子盖上盖头。
怎么会是师青玄，不会错的，师青玄，不是女相，怎么会是小姐呢？
一路浑浑噩噩的回了贺府，门口的人开始大放鞭炮，喜婆扶新娘子下了花轿，“新郎官背新娘子跨火盆呀。”
贺玄接住了师青玄的手把他抱起来，漫天的鞭炮声中贺玄问他“师青玄，是你吗？”
盖着喜帕的人把头往他胸口埋了埋“你今天怎么了？当然是我呀。”
贺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你明明知道怀里的人不是自己的未婚妻，明明知道这个人是仇人，可是，他却没有把他丢下，也没有揭穿，甚至于，他什么都没做，他安静抱着他跨过火盆i走过了大堂，穿过了宾客，安静的拜完了三拜。
“哥，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呀？怎么？娶了嫂嫂就不要妹妹了？”他妹妹从后面靠在他肩上问他。“虽然呀，你和嫂嫂从小一起长大，又从小订了婚约，如今你好不容易娶了他可你也不能就不要妹妹了呀。”
“你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贺玄望着妹妹，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这个梦怎么会这样。
“对呀，哥你怎么了？你和嫂嫂不是从小订了婚约的吗？虽然师家一开始骗了我们说嫂嫂是女孩子，但是你后来知道他是男孩做女孩子养不是也没有悔婚吗？”好像想到了什么，对方突然竖起了眉毛“哥，你不会现在才想反悔吧。我跟你说，就算嫂嫂是男的，我也可喜欢他了，你要是反悔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贺玄摇摇头“没有，乱想什么。”
低下头的时候，眼里晦涩不明。
再热闹的宴席到了晚上也还是要散场的，贺玄喝了很多的酒，但是他知道自己没醉，可是他又希望自己醉了，醉了有的事情就不用明白了。
他推开洞房的门的时候师青玄还端坐在床上。他走过去掀开盖头，师青玄突然跳起来抱住他“刚刚在外面我就想问你了，你今天怎么了呀，奇奇怪怪的诶。”
贺玄一手搂住他怕他摔下去，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轻轻抚他的头发，说的话还带着酒意 “没事。”
师青玄挂在他身上往他胸口蹭了蹭，嘟囔道“奇奇怪怪。”
贺玄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饿了吗？”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光顾着你是不是怎么了，快点快点，给我找点吃的。”
“你看看你，还是这样子，哪儿有点儿风师的……”
师青玄奇怪的抬头看他“风师什么？你今天到底怎么啦？”
贺玄也被自己的话搞得楞了一会儿“真的没事，可能酒喝多了。”
师青玄跳下来捧着他的脸看了看“就让你少喝一点你不听，我昨天怎么和你说的？”师青玄一面数落他一面去给他倒茶。
贺玄就他的手喝了水，然后搂着他躺在床上“青玄。”
“干嘛？”
“青玄。”
师青玄伸手掐他的脸“你真是，奇奇怪怪呀！是不是娶到我开心的都傻了？我跟你说你可别傻，你傻了我可就惨了。”
贺玄笑弯了眼“你傻了我都不会傻。”
“玄哥哥，你要是不困就快给我找吃的呀”师青玄坐到旁边去拆满头的珠钗。有时候太急躁了扯的头发生疼还咧嘴揉揉头。
贺玄从后面抱住他“叫我什么？”
师青玄被他抱住没法再拆，有些无奈“干嘛，从小叫到大你还没听够？从小到大尽管你一个人叫哥了，小爷我可是独子。”
贺玄低头去吻他的后颈，细细密密的吻，师青玄养的发笑“你干嘛呀。别闹我。”
“青玄，青玄。叫我，叫我。”
“行行行，我叫，玄哥哥，贺玄，贺公子，贺兄。你要我叫什么呀。”
贺玄咬住他后颈上一块肉，还伸舌头舔了舔，师青玄脖子一僵，整个人都快缩起来了。
“叫呀。”贺玄还坏心眼的往他后颈吹了一口气。
“相公？”
贺玄愣了愣，松了手捂着额头笑了起来，开心的莫名其妙。
师青玄转身踹了他一脚，然后跑开了。“不给我拿吃的，我自己去找。”
“哈哈哈哈。”
贺玄正笑的开心，突然听到了“咚”的一声。
贺玄突然睁开眼，入眼是幽冥水宫里漆黑的屋顶，他躺在床上，眼里翻涌着波涛。刚才那咚的一声是门被吹开的声音。
风？这深不见底的幽冥水宫里，哪里来的风？
他的眼底一片阴暗，似乌云密布又似波涛翻涌。好呀，就连是梦里你都不能陪着我。
据说在一个沉静的午后，一向太平的南海突然掀起了万丈波涛，连东海都没出过这么大的浪，周围数十个村庄全部毁于一旦，出海的船只无一生还。
花城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轻轻一笑“呵，现在知道发脾气了？”然后吩咐下去“看看毁了的有没有我们鬼市的地盘，有的话给我记上账。”
“三郎，你这样是不是…”
“哥哥放心，债多了，就不愁了。”
谢怜扶额，好像也有道理。
黑水玄鬼作为四绝之一，向来行事低调，虽然说“陆上赤做主，水里黑为王”事实上这位黑水玄鬼是没做过什么轰动的大事的。他也就是吞并吞并别的水鬼。比起每天要歌颂功德的血雨探花和品味低俗的青灯夜游，人家做地师明仪的那些年可是跟着风师大人解决了不少事的。
可是这一次，这个低调的黑水玄鬼突然就在南海发难了，这可让仙京一众人内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个黑水会不会学着血雨探花到仙京杀个三进三出，然后也要求歌颂功德。唉，诸天神佛保佑，可千万别呀。
然而，这个黑水玄鬼也只是闹了这么一场，以后又回去幽冥水宫销声匿迹了。
贺玄回了水宫吩咐骨龙守好门就又回去睡觉了。上一场梦他做了几天，如果这次也是一场美梦那就做个几十年再醒来吧。
梦里他站在博古镇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人。身后是镇里一座大桥，桥边有捏糖人的老人，有买绢帕的老妪。路边有相携而过的新婚夫妇，有羞涩的并肩行过的情侣，还有带着孩子的夫妇。孩子坐在丈夫的肩头，手里啃着糖葫芦，妻子一边数落孩子吃的满嘴都是一边用帕子替他擦去。
灯光闪烁，镇上河道里远远的漂来了一片亮光，近了才看到是河灯。
有提着花篮卖簪花的姑娘从旁边走过“公子，今天乞巧了，买串花给心上人带呀。”
“乞巧？”
贺玄突然愣了愣，然后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去，是跑的气喘吁吁的师青玄。
对方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你干什么呀？我就是去买个灯你就不见了，跑这儿来干什么？”
师青玄今天没有做女装打扮，穿着一身白，还束着发冠，手里还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把扇子。这样子，当真是熟悉极了。
贺玄伸手抱住他，“青玄…别走。”
师青玄伸手拍他“谁走呀？明明是你自己乱跑还来数落我的不是，你给我走开。干什么呀你，成亲那天就这么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病啦？”
贺玄牵住他的手“好，这次是我乱走，下次绝对不会了。”
师青玄点点头，拉着他往前走“我刚刚找不到你我的灯都忘了拿了，都怪你。”
“嗯，我的错。”
“哼，还不回去拿，然后我们去放河灯。”
河渡口聚了很多人，这边的女孩子们放了灯，那边就有男子上船用竹竿挑心上人放的灯。
贺玄看他把这有心愿的等放到河里，赶忙上船用竹竿挑灯。河灯顺水漂到他的方向，贺玄用竹竿一拨，弯腰捡起了等。
灯中间有一张纸，纸上写着“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他的视线越过河水，越过河灯，越过行人，看到了岸边的师青玄。师青玄定定的望着他，启唇。
不待他看清说了什么，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船开始摇晃，贺玄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他已经在贺府的卧房里。成亲时的一些东西还没撤走，是他和师青玄的新房。
贺玄皱了皱眉，准备出去找师青玄，还没等他开门，们已经从外面打开了。进来的女人抬着一个盆，看见他就笑了“相公怎么不多睡会儿，我伺候你洗漱。”
贺玄如遭雷劈，这个女人，是他的未婚妻，百年前死去的未婚妻。
“你叫我什么？”
“相公？你怎么了？”
贺玄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做这么荒谬梦。刚才他还和前几日与他拜堂成亲的师青玄放河灯，转眼他的妻子就变成了他原本的未婚妻。
“相公。”女人从后面抱住他。“你怎么了？”
贺玄推开她“我没事，不用你伺候了我自己洗吧。”
等她退出了房门贺玄才走到水盆边准备洗脸，狠狠的泼了一捧水到脸上，他闭着眼睛擦脸。再睁眼，他看见了师青玄。
“玄哥哥？你怎么了”师青玄站在旁边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青玄？”贺玄晃了晃脑袋，再看，师青玄哪里是喊他玄哥哥，“明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贺玄再一次从梦中惊醒，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梦中师青玄成了他的妻子他明明那么高兴，可是换成了他未婚妻他竟然那么不自在。
不得不承认，这几百年来，他跟着师青玄，除了恨，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了爱。
梦醒了，一切也都看清了。
贺玄派出了手下所有的鬼，找寻一个乞丐，一个瘸腿的乞丐。
第一年过去了，毫无音讯。
第二年他去鬼市找了花城，花城看着他，嘲道“黑水沉舟，因恨成绝，怎么，如今报了仇还要斩尽杀绝吗？”
“我找他，不是为了报仇。”
“我可不管你报不报抽，只是他若是不想见到你，你就是找也找不到的。况且哥哥答应了帮他忙，我怎么可能让哥哥言而无信呢。”
说到底，这个才是原因吧。
“不过，找一个人最好从他喜欢去的地方找起。”
黑水点头，然后离开了鬼市，花城不帮他没关系，他自己找也能找到，翻遍天下也要找出来。
师青玄，我愿意放下我的仇恨，也愿意放弃现在的身份，我可以只做明仪不做黑水，只是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
第三年天界飞升了一个风师，贺玄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抱着一点希望去了仙京。结果他把那个刚刚飞升的风师痛揍了一顿丢下了凡间。
“这天下，只能有一个风师，他不回来，谁也别想坐这个位置。”
正如血雨探花是仙乐太子的信徒，黑水沉舟如今也成了风师青玄的信徒。
再后来又过去了两年，贺玄还是没有找到师青玄。
开始的几年他也曾入睡过，却再也没有梦见过师青玄。
如果你每天想一个人晚上却梦不到他，那会不会是他根本就不想见到你。
世人说林子深了就能见到鹿，水蓝了就能看见鱼，梦醒时就能见到喜欢的人，可是为什么到了他这里，林子深了就起雾，水蓝了就起浪，而梦醒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越发疯狂的找师青玄，后来有了踪迹，可是等他去到的时候，却还是见不到人。
直到有一天他又梦到了师青玄。
那是一个很冷的地方，是夜里，他看见师青玄被埋在大雪里，他那么瘦的一个人，全身被雪淹没，只有脸还露在外面。
贺玄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他跪在他身边，用手去刨他周围的雪，可是他碰不到那些雪，徒劳，全是徒劳。师青玄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他才突然记起来，他已经不是神官了，是个人一个凡人，一个会被饿死，会被冻死的烦人。
他的衣衫褴褛，从雪里露出来的部分已经发紫了，呼吸越来越弱，好像下一秒这个人就会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像他爹娘，像他妹妹，永远的离开他。
这一刻他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个鬼王，忘记了如果这个人死了，那么变成了鬼自己还有可能见到他。
他只是跪在雪地里，俯下身拥抱他，像是他真的能够触碰到他一样，然后祈祷诸天神佛，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这个被恨意驱使了几百年的鬼王，在雪地里哭的像个孩子。
贺玄再一次的从梦中惊醒了，他突然很恐慌，如果他这么多年了都找不到师青玄，找不到一个凡人，一个乞丐，那么有没有可能师青玄已经死了？
“不，不会的，怎么会。”
他去了鬼市，去找谢怜，是谢怜帮他躲起来了，一定是。
这一次，谢怜告诉了他，如果你想见他，就从东海往北走，往雨师乡走，若寻不到，你就去倾酒台吧。
东海他去过，倾酒台他也去过，一次都没有见过，可是雨师乡他从来没去过，雨师大人和青玄没有交集的。
可是黑水还是去了，终于在一个午后，他看见一个一瘸一拐的乞丐被人从店里踹了出来，然后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不给就不给嘛，干嘛打人呀。”
贺玄一笑，找到了。
然后他就跟着他，他被人打了他就帮他打回来；他想赌钱，他就帮他赢；他不小心落了水，他就马上拉他起来。后来他迷了路，他就出面带他去了雨师乡，然后悄悄求雨师大人替他治好腿。他不住在雨师乡，因为他就在他身边。他不是雨师的门人，因为他成了风师青玄的信徒。
师青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本来以为，这几年里开了窍的只有他一个，怎么到头来，他还成了想得少的了。这个人在梦里可是连亲都跟他成了。
一想到这个我们正直善良，潇洒风趣的风师大人就有些不满，一时恶向胆边生，抬手就揪住了贺玄的耳朵，问他“贺公子，你不如详细给我说说，你梦里娶我那天都干了些什么？”他这个娶字咬的有些重，听起来咬牙切齿的。
贺玄让他的举动搞蒙了，就是以前，师青玄也没敢扯过他的耳朵。然后他凑到师青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师青玄腾一下耳朵就红了。用力扯了他一下“看来贺公子懂得也不少呀。”
贺玄也不敢把他逗过头，没再说话，反倒是牵住了他的手说“你要是愿意做回风师，我就帮你换命，要是不愿意我们就找处宅子在人间生活，嗯？”
“风师我是断不会再做了，做人挺好的。”
贺玄揉了揉他的头，轻轻吻他的发顶“对不起，是我的错。”
师青玄摇摇头，“你要是知道错了，就带我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吃最大的鸡腿吧。”
“好，吃多少都可以。”贺玄牵着他走下倾酒台。
山风远远的送来了他们的声音。
“不对呀，我听太子殿下说，你欠了血雨探花很多钱呀。”
“你在人间这么久，难道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债多了，也就不愁了。”
山风轻拂，倾酒台上的两个酒杯紧紧挨在一起。
黑水沉舟，据说黑水鬼域的水能沉下所有除了死人躺过的棺材以外的东西，可实际上如果有一样东西，不管是什么水都沉不下去的，那大概是风吧
全文都在这里，想看搜索《天官赐福双玄同人 舟上清风
仙京的浩劫结束之后，三界也算是真正的改头换面了一番，但是对于这些凡人来说好像什么都没变。没人知道这些神呀鬼呀的干了什么，也没人知道自己刚从一场浩劫中活下来。
君吾被镇压在了太苍山下，国师经常会去陪他说说话；为爱执着了千百年的宣姬也最终是消散了；恶名昭彰的青鬼为了保护一个孩子而死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信。而曾经被仙界众人所耻的仙乐太子却成了仙京人人赞扬的英雄。
几乎没人想起来曾经有“横天”之称的师无渡，也没人再想起当初风采翩翩，一挥手就是十万功德的风师大人。莫说人无情，真正无情的也许还是神佛。
也不是所有人都被忘了，就像是谷子记得戚荣，权一真记得引玉一样，总有一个人会记得你。
师青玄走的时候还是见了谢怜一面，还是穿着那身乞丐装，还是一瘸一拐。可他仍然满脸笑意的婉拒了谢怜替他治好手脚的好意。“我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是烂命，就算你今天治好了，明天我走出去又断了，断了就断了吧，总不可能更糟糕些了。”谢怜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师无渡死在了黑水的手里，黑水做地师的时候，是师青玄最好的朋友，可是在这件事上师无渡罪有应得，而师青玄也并不无辜。
“太子殿下，我做了好几百年的风师，却没想是借了别人的命，如今没了这些荣华富贵，我也不难过。你不做神仙了也能在人间活八百年，难道我还活不下去？我好像比你好点，我现在是人啦，再活几十年就可以去找我哥了。”
谢怜点点头“以后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我要去的地方，太子殿下，就此别过吧，若是有缘，日后再相见。”师青玄抓了抓头发，笑的悠闲自在，仿佛还是方面挥手就是十万功德的风师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师青玄取出风师扇“我虽然是笨了点儿，但也不傻，我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总不会连他我也认不出，这扇子既然是他修好的，你就帮我还给他吧，我和我哥欠他的太多，可是我哥已经死了，算我求他，放过我吧。”
“黑水他……”
师青玄笑笑，道“他。。。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殿下帮我另一个忙。”师青玄抬头看看天，轻舒了一口气，低声对谢怜耳语了一句。
“你真要这么做？”谢怜有些犹豫的问。
“太子殿下，你是青玄在这世上第二个朋友。”
谢怜知道，这话是从前师青玄说的，但他也明白，他可能也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了。有些事他从前不懂，认识花城以后多少也懂了一些，可是他懂没有用，当事人如果不愿意懂，谁也没办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他给了师青玄一个护身符，“用法你知道吧？日后若有事就向我请愿吧。”
师青玄收下那个护身符，“多谢太子殿下，祝你和血雨探花白头偕老，哈哈，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保重了殿下。”
仙京的浩劫结束之后，三界也算是真正的改头换面了一番，但是对于这些凡人来说好像什么都没变。没人知道这些神呀鬼呀的干了什么，也没人知道自己刚从一场浩劫中活下来。
君吾被镇压在了太苍山下，国师经常会去陪他说说话；为爱执着了千百年的宣姬也最终是消散了；恶名昭彰的青鬼为了保护一个孩子而死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信。而曾经被仙界众人所耻的仙乐太子却成了仙京人人赞扬的英雄。
几乎没人想起来曾经有“横天”之称的师无渡，也没人再想起当初风采翩翩，一挥手就是十万功德的风师大人。莫说人无情，真正无情的也许还是神佛。
也不是所有人都被忘了，就像是谷子记得戚荣，权一真记得引玉一样，总有一个人会记得你。
师青玄走的时候还是见了谢怜一面，还是穿着那身乞丐装，还是一瘸一拐。可他仍然满脸笑意的婉拒了谢怜替他治好手脚的好意。“我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是烂命，就算你今天治好了，明天我走出去又断了，断了就断了吧，总不可能更糟糕些了。”谢怜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师无渡死在了黑水的手里，黑水做地师的时候，是师青玄最好的朋友，可是在这件事上师无渡罪有应得，而师青玄也并不无辜。
“太子殿下，我做了好几百年的风师，却没想是借了别人的命，如今没了这些荣华富贵，我也不难过。你不做神仙了也能在人间活八百年，难道我还活不下去？我好像比你好点，我现在是人啦，再活几十年就可以去找我哥了。”
谢怜点点头“以后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我要去的地方，太子殿下，就此别过吧，若是有缘，日后再相见。”师青玄抓了抓头发，笑的悠闲自在，仿佛还是方面挥手就是十万功德的风师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师青玄取出风师扇“我虽然是笨了点儿，但也不傻，我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总不会连他我也认不出，这扇子既然是他修好的，你就帮我还给他吧，我和我哥欠他的太多，可是我哥已经死了，算我求他，放过我吧。”
“黑水他……”
师青玄笑笑，道“他。。。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殿下帮我另一个忙。”师青玄抬头看看天，轻舒了一口气，低声对谢怜耳语了一句。
“你真要这么做？”谢怜有些犹豫的问。
“太子殿下，你是青玄在这世上第二个朋友。”
谢怜知道，这话是从前师青玄说的，但他也明白，他可能也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了。有些事他从前不懂，认识花城以后多少也懂了一些，可是他懂没有用，当事人如果不愿意懂，谁也没办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他给了师青玄一个护身符，“用法你知道吧？日后若有事就向我请愿吧。”
师青玄收下那个护身符，“多谢太子殿下，祝你和血雨探花白头偕老，哈哈，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保重了殿下。”
那以后的几年谢怜再也没有见过师青玄，也从来没听到过他的请愿。皇城里浩浩荡荡的乞丐大军里也没有他，开始的几年里还有人记得那个爱说笑的老风，后来除了当初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老乞丐也没人再提起他了，那个说是带他们去最大的酒楼里吃鸡腿的老风呀，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谢怜为了交还风师扇曾经和花城去了一趟黑水鬼域，还是那座岛，也还是那个阴冷的水下宫殿，门外还是那些收门的骨龙，只是没再看见那些地宫里的乞丐疯子们。
他们还是见到了黑水，也许是因为黑水不得不见花城这个债主，也许有别的什么原因。“来我这儿有什么事？”
“不是我要见你，是哥哥要见你。”花城抱着臂靠在一旁。
谢怜拿出那个风师扇，递过去“是风师大人请我把这个还给你。”
“他？”贺玄冷笑“他没脸见我还是不敢见我，要你来还？而且这不是我的东西。”
谢怜把风师扇放下“风师大人已经走了，他说他这几百年来的一切都是借了你的命，如今没了也不可惜，他和水师大人欠你的很多，可是如今水师大人也已经死了，他说，请你放过他吧。”
“走了？去哪儿？”
谢怜摇头，“不知道，只说天下之大…黑水，你的仇报到这个份上也够了，风师大人虽不无辜可他也确实是不知情的。”
贺玄低着头没有说话，水宫里光线黑暗，烛光摇曳，显得有些晦暗。
“哥哥，我们走吧。”
谢怜和花城走了良久，贺玄才起身拿起了那把风师扇，“走了，走了才好呀，走了，就别再让我见到你。”
师青玄其实并没有那么怨恨贺玄，是的，他是杀了哥哥，可是这一切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如果他哥哥没有为了他换命，贺玄也不会一家四口丧命，自己也力竭而亡，也就不会找他们复仇。
飞升四名景，少君倾酒？呵，要不是换了贺玄的命，这名景哪里轮得到他呀。
可他无法面对贺玄，曾经和他那么要好的明仪，那个被他当成天下第一好的朋友的明仪，怎么就突然成了当着他的面拧断他哥哥头的黑水玄鬼了呢。
他经常做噩梦，梦里上一秒他还在扯着明仪嚷嚷着“明兄，明兄，你陪我化女相吧。”下一秒那个一脸嫌弃的说着“滚。”的人就突然面目狰狞的把他哥哥的头拧断了，梦里飞溅到他脸上的血都是温热的。他从梦里醒来却不敢再入睡。
变成凡人久了，才知道好好睡一觉是多么奢侈的事，而他以前却总是扯着明仪到处跑，人呀，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神仙更是。
师青玄砸吧砸吧嘴，看来在人间还是要多学学太子殿下那一套。
师青玄离开已经好几年了，这几年里他去了很多地方，除了乞讨甚至做起了谢怜曾经做过的捡破烂和卖艺的活计。他去过半月国，跟着商队赚过几个小钱，也去过漠北，差点和别的乞丐一起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有时候还会苦中作乐的想一想自己怎么就没做个武神呢，这样在人间至少还能路见不平或者打劫几个坏人。也曾经在东海做过一段时间的渔民，不过呀，没打起来几条鱼，反倒弄坏了几条船。
但是他他到处游走，却始终避开了南海，明知太子殿下帮了他的忙，黑水找不到他，他也还是不敢去南海。师无渡的骨灰在南海他没本事要回来，可是师无渡曾经历劫的东海他还是舍不得不来。他知道的，这世间再也没有师无渡了，他的神魂已碎，不会有轮回。只有在东海他能感受到哥哥的存在，东海的人还是拜水师大人，风水庙里，他和哥哥的神像还在，虽然他不是神仙已经收不到供奉了，但是他还是很开心，还是有人记得的。
他经常驾一只小船飘荡在东海上，他爱水，却也怕水。他再也不会想曾经在仙界的辉煌，也忘记了自己曾是四名景中倾酒的少君。
现在的师青玄呀，在街边乞讨，捡破烂，夜里和别的乞丐抢地方睡。也在烂泥里翻滚过，也被人拳打脚踢，恶语相向。也曾经差点被饿死，差点被冻死，原来做了人才知道活下去这么难呀。船漂浮在水面上，他躺在船上，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哥哥，青玄好累呀。”
有时候连他都认不出自己来，曾经穿最名贵的衣服的风师大人，如今蓬头垢面；曾经一派天真的风师大人，如今满脸沧桑；但是他又觉得自己还没有变，还是那个师青玄，只是长大了。以前受一点伤都要皱眉的师青玄，现在被人打断了手脚也忍住了眼泪；以前完全依赖别人的师青玄，现在一个人拖着一条烂命也能在人间活着。师无渡死也要他活着，那他就活着，尽管他活的那么累。
师青玄听说谢怜和花城已经成亲了，人间流传的话本中，破烂仙人和鬼王的各种故事他也都听过，除了啼笑皆非，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活些别的。如果花城追随谢怜八百年是爱，那么明仪这几百年和他的情意里，会不会…想着想着就笑了，这哪里一样呢？明仪对他大概只有恨吧。
“明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不是。”
师青玄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做人做的久了，怎么和人一样，想东想西的呢？
虽然成了乞丐，虽然瘸着腿，不过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广交朋友，这世上有的人瞧不起乞丐，却也有心善的人。他们会在他倒地不起的时候堵他起来找大夫，也会在他饥饿的时候给他点吃的。即使做了乞丐，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比当初的贺玄好了很多。
其实，贺玄并没有要杀他。
“我想死。”
“你想的倒挺美。”
是他自己求贺玄换的命，这一切本该是他受得，甚至更甚于此。师青玄说不清自己对明仪，或者说对贺玄是什么想法，所以他尽量不去想。他每天用最苟且的方式活着，却活的心满意足。
其实，知足才是最好的。
师青玄离开的第六年，好像突然就时来运转了。他被人追着打的时候出现了大侠路见不平。有点小钱去赌坊的时候居然跟着别人压对了几个小钱。甚至过河桥断了摔进水里都有人把他救起来。师青玄挠挠头，一脸的匪夷所思，什么情况呀？
他摸了摸胸口谢怜给的护身符“不是吧，难道太子殿下和血雨探花成亲以后法力多的控制不住了，这些小事都能保佑我了？”说着低下头装模作样的道了几句多谢太子殿下。
后来的几天他去到了雨师乡，在乡外迷路的时候恰好遇到外出的门人带他进去了。
“大哥，雨师大人近日可在？”
“你找雨师大人？”
“不不不，我只是路过这里，在外面迷路的，不是专门来找雨师大人的，我可不是坏人。我虽然是个乞丐，那也是个正直善良的乞丐。”师青玄一瘸一拐的跟着带路的人，这个大哥话不多，人嘛，倒是个好的。
最近遇到的好事多了他也忍不住开心的手舞足蹈，聒噪的和人家聊天“大哥我跟你说，我可是个好乞丐，你们不是都说好人有好报吗，我最近遇到不好的事可都有贵人相助，你看我刚迷路了不就遇到你了吗？”
大哥瞥了他一眼，“好人有好报？你既然是个好人，怎么这腿瘸了也没个大夫给你治治？”
师青玄抽了抽嘴角，嚷嚷“我说大哥你咋这么不会说话呢？好人还不许瘸腿了怎么的？我跟你说，我这腿那也是见义勇为才坏的。”
大哥一脸嫌弃“前面就是雨师大人的住处了。我就不过去了，你自己去吧。”
师青玄皱皱鼻子，这大哥真不好玩。“行，我去讨口饭吃就走，谢谢大哥，大哥慢走。”
大哥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师青玄背对他吐了吐舌头，什么嘛，雨师大人的门人还有这种款式的呀，怎么这段时间帮他的人都是这种话少还犀利的呢？像…像谁来着？
师青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裴宿。
“风师大人。”
师青玄挠挠头，笑道“哈哈哈，我这样你都能认出来，小裴将军，好久不见了呀。”
“风师大人，一别多年了，你还好吗？”
“唉，从前做神官的时候不觉得日子过得快，如今做了凡人才发觉原来时间过得这么慢呀。”师青玄轻轻摇头“小裴将军怎么会在雨师大人这里？”
裴宿回头看向后面的屋子，“雨师大人于我和半月有恩，半月想来看看她。”
师青玄看过去，屋子里那个小女孩正拉着雨师大人得手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笑的真开心。裴宿眼里带着笑，满是温情。
“小裴将军，半月是个好姑娘。”师青玄轻轻的笑了。
“嗯。”
“如今咱们都是凡人了，凡人好呀，凡人就没有那么多天下苍生好顾忌了。”
“风师大人，你怎么会来雨师乡？”
“我？我路过迷路了，哈哈哈，恰好遇到雨师大人的门人才知道这里是雨师乡的，就进来讨口饭吃了。”
“那我带你进去。”
结果，正直善良的乞丐大人，不仅得到了好吃的饭菜，还洗了个热水澡，简直是美好的不能更美好了。
夜里睡觉之前雨师大人来找了他“风师大人，可否聊几句？”
师青玄挠挠头，“雨师大人就快别叫我风师了，我早就不是风师了，如今我不过是个乞丐。”
雨师大人点头，带着微笑“风师大人倒是一点儿也没变，你兄长若是知道了，定然是欣慰的。”
提起师无渡师青玄愣了愣，然后哈哈笑“是吗？”
“风师大人，做凡人其实没什么不好的，什么恩呀仇呀的，过了这一辈子短短的几十年，就都一笔勾销了，若是勾销不了，还能等做了鬼继续。只是，有什么恩怨是非要一报再报的呢？你我都做了几百年的神官，也看过不少这样的事，你看，小裴将军如今做了人也能和半月在一起了，国仇尚且放下了，那么家恨呢，你说是不是？”
师青玄坐在桌前想了想，问“雨师大人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明白又怎么样？明白了他就能偿还贺玄一家五口的性命，还是就能让他哥哥重新活过来？
很可惜，都不能。
“风师大人，我不是劝你放下恩怨，也不是希望你原谅谁，只是做人呀，如果做不了几件想做的事，得不到几样想要的东西，那是很辛苦的。”
“风师大人还不知道吧，前两年天界飞升了一位风师，不过上去没几天，就让一位绝境鬼王给打下来了。”
师青玄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哈哈大笑了几声。
“天色已晚，风师大人还是早早歇息吧，我就先走了。”
“雨师大人慢走，今日叨扰了，我明天一早就离开。”师青玄起身送她。
雨师轻轻摆手示意他留步“风师大人若无要事，不妨小住几日，过几日乡里丰收，我就厚颜留您帮帮忙。”
“一定，一定。”
“做人呀，要是做不到几件想做的事，得不到几样想要的东西，那是很辛苦的。”
师青玄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想做的事？他想做什么？让哥哥复活？不可能的。让贺玄放下仇恨？也不可能的。那他还想做什么？想的到的东西，他想得到什么？得到好的生活？呵烂命一条了，能有什么好生活？除此之外还能得到什么？爱？
脑子里突然闪过贺玄的样子，师青玄摇摇头，什么鬼，怎么想起他来了。
“明兄……”
“你认错人了。”
“明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不是。”
师青玄颓废的埋在被子里，他想做的和想得到的，对于如今的他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梦到明仪，或者贺玄了，若不是雨师大人提起，他都以为自己忘了。
梦里师青玄回到了还是神官的时候，贺玄化作的明仪依然是那样，对他总是一脸的嫌弃，可是他要做的事他总是陪着他去。
“明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是吗？”
“是。”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师青玄看见了门外帮雨师大人种桃树的裴宿，“小裴将军起的真早呀。”
裴宿笑笑，“闲着没事躺着也睡不着。”
师青玄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替他扶着树让他填土。
“风师大人，你知道黑水沉舟在找你吗？”
师青玄愣了愣抬头，不赞同的看着他“小裴将军，我现在可是个凡人，你这么吓我可就不厚道了呀，那是个绝呀，找我能有什么好事，我本来就活不了多少年，让他找到了可怎么办？”
“风师大人……”
师青玄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手捧着脸“唉，我怎么这么命苦呀，招谁惹谁了呀。”然后他看着裴宿，“小裴将军，你要是还当我是个朋友呢，就替我保密吧。”
“嗯。”
师青玄起来拍拍手，哈哈大笑“哎呦，饿死我了，我去找点吃的。”然后背着手一瘸一拐的走了。
裴宿停下手里的活“你看见了，他不想见你。”
无人应答，他又说“他现在这样子，你难道还不满意？你难道真的想让他死？？黑水，你放过他吧。”
等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一个声音， “他的腿，雨师大人可以治好吗？”
“只要他愿意，雨师大人就可以治好。”
“嗯。多谢了。”
师青玄最后还是抵不住裴宿和半月的劝说答应了治腿，这腿伤虽然是旧疾，但是雨师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当初连君吾都要忌惮三分的人。
在他腿伤好的前几天，半月和裴宿告别了雨师大人，继续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去了。而他继续留在雨师乡，有时候就骑在雨师大人的坐骑老牛上，帮雨师大人放牛，有时候就帮着门人做点小活，过得倒也开心。
离开的那一天，他又见到了那天送他进来的那个大哥。
“哇，大哥，怎么是你呀，我在这儿住了那么久怎么都没见到你哦。”
“我不住这里，住外面。”
“嗯？你不是雨师大人的门人吗？？？不住雨师乡？”
“不是，我是风师大人的信徒。”大哥瞥了他一眼。
师青玄一愣，哈哈一笑“大哥我跟你说，做人呢要会说话，这话你和我说就行了可别让雨师大人听见了，不然，啧啧。神仙呀，都很小心眼的。”说完了又问了一句“现在的风师是谁呀？”
“现在？？？风师大人只有一个，风师青玄。”
“大哥，看在你帮了我的忙的份上，我决定告诉你一个真相，风师青玄，早就死了。”
大哥没有理他，“跟紧，别又迷了路。”
“我说你这大哥，是真的不会说话。”师青玄嘟囔了几句却还是紧了紧包袱跟上他。他走的时候雨师大人送了很多农产品，这几天想来是饿不死了。
出了雨师乡师青玄笑吟吟的对大哥道“大哥，就送到这里吧，我这就走了，日后有缘再见呀。”
“这次走了，你去哪里？”
“哈哈哈哈，天下之大，后会有期。”
师青玄转身离开，腿治好了就是好，走路都带风。
离开了雨师乡，师青玄一路往东走了，他想去东海，可是在去东海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不过他要是知道自己这一行会遇到贺玄的话，他是肯定不会去倾酒台的。
卿酒台是他从前飞升的地方，以前还是神官的时候也时常回这里来喝喝酒发发呆。如今离开这几年，却还是第一次来，这第一次来就遇上了贺玄。
师青玄叹了一口气，唉，他还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了，运转个屁呀，果然这腿还是不能治，这世间事呀到底是一样换一样的多吧。
“青玄……”
师青玄的反应很平淡，没有扭头就跑，也没有大喊大叫。他走过去挨着贺玄坐下了。
贺玄也让他的反应惊了一下，然后冷笑了一声“呵，看样子也没有怕我怕到见都不敢见呀。”
师青玄愣了愣，笑到“怕？我怕呀，可是怕有什么用？难道怕我就能从这儿跑掉？”
“师青玄，我，没想过杀你。”
“我没觉得你会杀了我。”
贺玄突然暴怒起来“你没觉得？你要是没觉得你会离开？你没觉得你会让我连找都找不到你？师青玄，在你眼里我贺玄就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罔顾情义的东西吧。”
师青玄摇头，“那你现在不是找到我了吗？”
“呵，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乞丐的可不好当吧？吃不饱穿不暖的滋味呢，好受吗？”贺玄抓住他的胸襟凑到他耳朵边问他。
师青玄仰头看着他“乞丐做的久了，也就不在乎什么好受不好受了。”
“师青玄，你以为这些就够了吗？你以为不会有更糟的了吗？呵，你还没体会过牢狱之灾吧，哈哈哈哈，阴暗的地牢里，到处都是老鼠和虫子，爬过你的身体，甚至撕咬你的血肉。你体会过吗？你没有！”
“你觉得，这几年来我住破庙，睡桥洞，露宿荒野和你说的牢狱又有什么区别呢？嗯？贺公子？”
“是呀，有区别，无非就是镣铐，没有已经昭告天下的死期是吗？再或者没有衙役日复一日的严刑拷问？”师青玄嘲弄的翘起嘴角，“呵呵，贺公子，那你抓我回去好了，你的地牢不正是这个样子吗？”
贺玄松了抓住他的手，“师青玄，你离开的这几年确实变了不少。”
“你不是躲着我吗，躲了这么久还是让我找到了呀，呵，你不是恨死我了吗，可是有什么办法，你杀不死我。”
“贺公子，你想错了，我没有恨你，也不是在躲着你。更没有想过杀死你。”师青玄坐在地上，手指在地上划来划去。“我是怨过你，你杀了我最爱的哥哥，可是这一切也是我们兄弟俩罪有应得。你家人死了，我的家人也死了。”
“所以你让谢怜把风师扇还回来？求我放过你？师青玄，你以为你们兄弟欠我的就这样就算完了？我告诉你，你想得美！
“贺玄，你说过，我哥死了或者我换了命就会放过我的，我哥已经死了，我也换了命了。”
贺玄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不喊贺公子了？哼，怎么，对着我这张仇人的脸喊不出明兄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师青玄就抬手拍开了他的手“呵，明兄？贺玄，你堂堂一个绝境鬼王，不会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吧？我叫你明兄的时候你说的什么还记得吗？你说你不是！”
贺玄突然就没了声音。
师青玄说“如果我们两个是在几百年前就认识该多好，在我哥给我们换命之前，你看我们名字里都有个玄字，多有缘呀。也许你的父母就不会有事，你也能和你的未婚妻过得很幸福。你说，如果我哥当年找到的人不是你，该多好。”
“你闭嘴！别说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我小的时候没有遇见白话真仙该多好，这样我哥就不会为了让我躲灾而想出换命这个办法。”
“你闭嘴，别说了！”
师青玄抬头望着他，忽然就笑了。“贺玄，这么多年了，你寂寞吗？我有时候常常想，黑水沉舟，因恨成绝，你从铜炉山出来之前该过得多辛苦。”
“这几年做乞丐我才发现，如果我到了绝境的时候能有一个人对我伸出手，哪怕那个人曾经伤害过我，我也会感激他的。如果我当年飞升以后，对你伸过手，你会不会就能少恨一点儿？”
“不会。”贺玄盯着他。然后他看见师青玄笑了，这个笑容他万分熟悉，曾经他要他一起化女相的时候，同他喝酒的时候，求他陪他天南海北的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他说“明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的人你很久不会想起他，很久也不听人聊起他，你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可是等你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才会明白，不提了，不想了，并不等于忘记了。
贺玄于之师青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可是师青玄于之贺玄又是怎么样的存在呢？这个问题师青玄也仔细想过。
他曾经以为他把他当兄弟，可是后来，贺玄并不承认。知道了谢怜和花城的关系以后，师青玄不是不惊讶的，但是比起惊讶他想的更多的，是他和贺玄。
很多事情明明只要多想一点点就可以通透了，可是他不敢想。只要一想下去满脑子就是贺玄一家子的惨死还有哥哥被拧断脖子的画面。
在人间待的久了，他就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学会了自欺欺人。
此刻的倾酒台，有微风拂面，有酒香扑鼻，放眼下去有大好河山，有百态人间。
贺玄看着师青玄，突然就明白了。他松了一口气，取下自己带来的酒杯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有些疲惫的说“青玄，我累了。”
“我本来以为，我会恨你和你哥哥恨到死，可是我已经死了。我恨你哥哥害死了我一家，本来也该恨你，恨你毫不知情的用我的命活的风光无限。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像杀了他一样杀了你。”贺玄一杯接一杯的倒酒“我们相识了几百年了，有时候我也以为我不是黑水沉舟，而是地师明仪。”
说着他又有些无力“可是我知道，我不是。”
“可是师青玄，我从来没想过杀你。我给过你机会的，你哥哥东海历劫的时候我就给你机会了，可是你不听我劝告。”
师青玄摇头“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你让谢怜交还我风师扇，你说求我放过你？师青玄，我们两个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贺玄掐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脸前恶狠狠的说“师青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师青玄看着他，然后低下了眉眼，有些低落的道“知道。”
他纤长的睫毛低下去盖住了眼睛，像是有一阵风扫过了贺玄的心里。贺玄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然后用一种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柔轻柔的吻住了他。
没有生气，没有怒火，甚至都没有唇齿交缠，只是唇贴着唇。
师青玄惊呆了，眼睛睁大的时候睫毛刷过贺玄的手心，带着些酥痒，却没有放开手。
贺玄一手遮住他的眼睛，一手揽住他，像是最亲密的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
“你不知道我多恨你这几百年想方设法的招惹我，你不知道我多恨你为什么对我好，你不知道我多恨你为什么要是师无渡的弟弟，你不知道我多恨你一走了之让我找不到你，这些你根本都不知道！”
师青玄被他捂住眼睛，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可是轻轻的呼吸拂在他的脸上，腰上是贺玄搂住他的手，明明是个鬼，还是个几百年的鬼王，怎么手上会有这种温暖的温度呢？
然后他感觉到贺玄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可是你更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
师青玄笑了，抬头抱住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玄，我后悔了，黑水沉舟很累了，已经恨不动了。”
“青玄，我想当地师，不想做鬼王了。”
仿佛有什么悄然改变，曾经的地师和风师，如今的师青玄和贺玄，好像只是喋喋不休的人换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贺玄说了很多，师青玄只是静静的听着，这个人呀，几百年来压在心里的太多了，怎么可能不累呢。铜炉山那个地方，他一个人在里面该有多寂寞。
曾经聒噪得不行天天被他嫌弃的人，如今只是安静的让他抱着听他念叨这些琐碎的小事。偏偏贺玄自己还是个死要面子的人，非得遮住人家的眼睛。
贺玄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师青玄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嘴边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贺玄被看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一挠一挠的，忍不住有蒙上了他的眼。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师青玄就眼前一蒙黑，师青玄有些哭笑不得“你干什么呀，我风师大人风俗潇洒风度翩翩，是见不得人还是怎么呀。”
“你别盯着我看！”
“你别看我我不就不盯着你看了！”
“闭嘴！”
“哦”
说归说贺玄却没放开他，反倒是凑上去与他耳鬓厮磨。
刚刚还叫嚣着自己风俗潇洒风度翩翩的风师大人一下子就红了脸“喂喂喂，你快放开我呀？干什么呀，鬼王耍流氓呀？”
“吵死了你真是。”
其实有些事，就差一点儿就想通的时候，不想下去也会通的，念念不忘必定有所回响。关于师青玄喜欢贺玄这件事，就算是在自欺欺人，他也隐瞒不了。
但是师青玄说不出口，他们之间就算有爱，却也隔着两家人的生死。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的感情，不是靠陪伴，靠喜欢就能有所善始，有所善终的。
谢怜和花城离开黑水鬼域的几天后，贺玄上了一趟岸，席卷了好几个酒楼以后他决定回去睡一觉。成绝的那些年他也是这样，吃饱了，睡一觉，再醒来，稚儿已经成了耄耋老翁。只有睡着了，他才能暂时放下一些事，才能去梦里见到想见的人。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睡在自己家后院的大树下，这个地方他从前常来看书有时候累了就打个盹睡一觉。阳光从树梢上穿透下来，照在他的身上。贺玄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
他从地上站起来往家里走，现在时辰特别早，不过他们家却传来喧哗声，他有些疑惑。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过来把这个桌子搬到那边去。”管家正在吆喝几个下人做事。
看到贺玄突然跑过来“少爷，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一会儿就要去迎亲了，这衣服怎么还没换？”
“迎亲？”贺玄有点楞，他未婚妻还没等到他们成亲就死了，成亲，和谁？
“丫鬟呢，还不伺候少爷回房换衣服！”
贺玄被推回房间换上喜服，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站在门外的父母。
“爹，娘……”
肩膀被人敲了一下，贺玄转头“哥，你干嘛呢，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贺母伸手戳了戳说话的姑娘的头“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姑娘冲他吐了吐舌头“哥哥才不会怪我呢，对吧？”
“好了，玄儿快去迎亲吧，别误了吉时。”
家人都还在身边，自己也即将成亲，喜事临门，这是他曾经最想要的，也是后来最想回去的。如果这是一场梦，那真是美得不能再美了。
然而奇怪的是，迎亲队伍不是去他熟悉的未婚妻家，贺玄看着面前挂着师府牌匾的宅子，拉住旁边的人，“师府？哪个师府，为什么会是师府？我娶得是谁？”
下人被他突然发难下了一跳“少…少爷，你娶的不是师家的小姐青玄吗？”
“师…青玄？”
怎么可能？他未婚妻怎么变成了师青玄，小姐？
贺玄如遭雷劈，门内喜婆背着新娘子出来了。“哎呦，新郎官在干嘛呢，还不来牵人上花轿？”
贺玄被推了过去，新娘子伸出手，贺玄却不敢去牵“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师青玄？不可能的…”
蒙着盖头的新娘子动了动，但是没说话。
贺玄突然掀开了他的盖头。
新娘子长得煞是好看，一身艳红的嫁衣，她就站在那里笑的嘴角弯弯，仿若天地失色，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你干什么呀？想见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喜婆生气的抢下贺玄手里的喜帕，“我说你这新郎官怎么回事呀，新娘子的喜帕能这个时候摘吗，怎么这么不懂事呀？”一边数落贺玄一边重新给新娘子盖上盖头。
怎么会是师青玄，不会错的，师青玄，不是女相，怎么会是小姐呢？
一路浑浑噩噩的回了贺府，门口的人开始大放鞭炮，喜婆扶新娘子下了花轿，“新郎官背新娘子跨火盆呀。”
贺玄接住了师青玄的手把他抱起来，漫天的鞭炮声中贺玄问他“师青玄，是你吗？”
盖着喜帕的人把头往他胸口埋了埋“你今天怎么了？当然是我呀。”
贺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你明明知道怀里的人不是自己的未婚妻，明明知道这个人是仇人，可是，他却没有把他丢下，也没有揭穿，甚至于，他什么都没做，他安静抱着他跨过火盆i走过了大堂，穿过了宾客，安静的拜完了三拜。
“哥，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呀？怎么？娶了嫂嫂就不要妹妹了？”他妹妹从后面靠在他肩上问他。“虽然呀，你和嫂嫂从小一起长大，又从小订了婚约，如今你好不容易娶了他可你也不能就不要妹妹了呀。”
“你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贺玄望着妹妹，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这个梦怎么会这样。
“对呀，哥你怎么了？你和嫂嫂不是从小订了婚约的吗？虽然师家一开始骗了我们说嫂嫂是女孩子，但是你后来知道他是男孩做女孩子养不是也没有悔婚吗？”好像想到了什么，对方突然竖起了眉毛“哥，你不会现在才想反悔吧。我跟你说，就算嫂嫂是男的，我也可喜欢他了，你要是反悔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贺玄摇摇头“没有，乱想什么。”
低下头的时候，眼里晦涩不明。
再热闹的宴席到了晚上也还是要散场的，贺玄喝了很多的酒，但是他知道自己没醉，可是他又希望自己醉了，醉了有的事情就不用明白了。
他推开洞房的门的时候师青玄还端坐在床上。他走过去掀开盖头，师青玄突然跳起来抱住他“刚刚在外面我就想问你了，你今天怎么了呀，奇奇怪怪的诶。”
贺玄一手搂住他怕他摔下去，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轻轻抚他的头发，说的话还带着酒意 “没事。”
师青玄挂在他身上往他胸口蹭了蹭，嘟囔道“奇奇怪怪。”
贺玄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饿了吗？”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光顾着你是不是怎么了，快点快点，给我找点吃的。”
“你看看你，还是这样子，哪儿有点儿风师的……”
师青玄奇怪的抬头看他“风师什么？你今天到底怎么啦？”
贺玄也被自己的话搞得楞了一会儿“真的没事，可能酒喝多了。”
师青玄跳下来捧着他的脸看了看“就让你少喝一点你不听，我昨天怎么和你说的？”师青玄一面数落他一面去给他倒茶。
贺玄就他的手喝了水，然后搂着他躺在床上“青玄。”
“干嘛？”
“青玄。”
师青玄伸手掐他的脸“你真是，奇奇怪怪呀！是不是娶到我开心的都傻了？我跟你说你可别傻，你傻了我可就惨了。”
贺玄笑弯了眼“你傻了我都不会傻。”
“玄哥哥，你要是不困就快给我找吃的呀”师青玄坐到旁边去拆满头的珠钗。有时候太急躁了扯的头发生疼还咧嘴揉揉头。
贺玄从后面抱住他“叫我什么？”
师青玄被他抱住没法再拆，有些无奈“干嘛，从小叫到大你还没听够？从小到大尽管你一个人叫哥了，小爷我可是独子。”
贺玄低头去吻他的后颈，细细密密的吻，师青玄养的发笑“你干嘛呀。别闹我。”
“青玄，青玄。叫我，叫我。”
“行行行，我叫，玄哥哥，贺玄，贺公子，贺兄。你要我叫什么呀。”
贺玄咬住他后颈上一块肉，还伸舌头舔了舔，师青玄脖子一僵，整个人都快缩起来了。
“叫呀。”贺玄还坏心眼的往他后颈吹了一口气。
“相公？”
贺玄愣了愣，松了手捂着额头笑了起来，开心的莫名其妙。
师青玄转身踹了他一脚，然后跑开了。“不给我拿吃的，我自己去找。”
“哈哈哈哈。”
贺玄正笑的开心，突然听到了“咚”的一声。
贺玄突然睁开眼，入眼是幽冥水宫里漆黑的屋顶，他躺在床上，眼里翻涌着波涛。刚才那咚的一声是门被吹开的声音。
风？这深不见底的幽冥水宫里，哪里来的风？
他的眼底一片阴暗，似乌云密布又似波涛翻涌。好呀，就连是梦里你都不能陪着我。
据说在一个沉静的午后，一向太平的南海突然掀起了万丈波涛，连东海都没出过这么大的浪，周围数十个村庄全部毁于一旦，出海的船只无一生还。
花城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轻轻一笑“呵，现在知道发脾气了？”然后吩咐下去“看看毁了的有没有我们鬼市的地盘，有的话给我记上账。”
“三郎，你这样是不是…”
“哥哥放心，债多了，就不愁了。”
谢怜扶额，好像也有道理。
黑水玄鬼作为四绝之一，向来行事低调，虽然说“陆上赤做主，水里黑为王”事实上这位黑水玄鬼是没做过什么轰动的大事的。他也就是吞并吞并别的水鬼。比起每天要歌颂功德的血雨探花和品味低俗的青灯夜游，人家做地师明仪的那些年可是跟着风师大人解决了不少事的。
可是这一次，这个低调的黑水玄鬼突然就在南海发难了，这可让仙京一众人内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个黑水会不会学着血雨探花到仙京杀个三进三出，然后也要求歌颂功德。唉，诸天神佛保佑，可千万别呀。
然而，这个黑水玄鬼也只是闹了这么一场，以后又回去幽冥水宫销声匿迹了。
贺玄回了水宫吩咐骨龙守好门就又回去睡觉了。上一场梦他做了几天，如果这次也是一场美梦那就做个几十年再醒来吧。
梦里他站在博古镇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人。身后是镇里一座大桥，桥边有捏糖人的老人，有买绢帕的老妪。路边有相携而过的新婚夫妇，有羞涩的并肩行过的情侣，还有带着孩子的夫妇。孩子坐在丈夫的肩头，手里啃着糖葫芦，妻子一边数落孩子吃的满嘴都是一边用帕子替他擦去。
灯光闪烁，镇上河道里远远的漂来了一片亮光，近了才看到是河灯。
有提着花篮卖簪花的姑娘从旁边走过“公子，今天乞巧了，买串花给心上人带呀。”
“乞巧？”
贺玄突然愣了愣，然后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去，是跑的气喘吁吁的师青玄。
对方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你干什么呀？我就是去买个灯你就不见了，跑这儿来干什么？”
师青玄今天没有做女装打扮，穿着一身白，还束着发冠，手里还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把扇子。这样子，当真是熟悉极了。
贺玄伸手抱住他，“青玄…别走。”
师青玄伸手拍他“谁走呀？明明是你自己乱跑还来数落我的不是，你给我走开。干什么呀你，成亲那天就这么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病啦？”
贺玄牵住他的手“好，这次是我乱走，下次绝对不会了。”
师青玄点点头，拉着他往前走“我刚刚找不到你我的灯都忘了拿了，都怪你。”
“嗯，我的错。”
“哼，还不回去拿，然后我们去放河灯。”
河渡口聚了很多人，这边的女孩子们放了灯，那边就有男子上船用竹竿挑心上人放的灯。
贺玄看他把这有心愿的等放到河里，赶忙上船用竹竿挑灯。河灯顺水漂到他的方向，贺玄用竹竿一拨，弯腰捡起了等。
灯中间有一张纸，纸上写着“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他的视线越过河水，越过河灯，越过行人，看到了岸边的师青玄。师青玄定定的望着他，启唇。
不待他看清说了什么，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船开始摇晃，贺玄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他已经在贺府的卧房里。成亲时的一些东西还没撤走，是他和师青玄的新房。
贺玄皱了皱眉，准备出去找师青玄，还没等他开门，们已经从外面打开了。进来的女人抬着一个盆，看见他就笑了“相公怎么不多睡会儿，我伺候你洗漱。”
贺玄如遭雷劈，这个女人，是他的未婚妻，百年前死去的未婚妻。
“你叫我什么？”
“相公？你怎么了？”
贺玄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做这么荒谬梦。刚才他还和前几日与他拜堂成亲的师青玄放河灯，转眼他的妻子就变成了他原本的未婚妻。
“相公。”女人从后面抱住他。“你怎么了？”
贺玄推开她“我没事，不用你伺候了我自己洗吧。”
等她退出了房门贺玄才走到水盆边准备洗脸，狠狠的泼了一捧水到脸上，他闭着眼睛擦脸。再睁眼，他看见了师青玄。
“玄哥哥？你怎么了”师青玄站在旁边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青玄？”贺玄晃了晃脑袋，再看，师青玄哪里是喊他玄哥哥，“明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贺玄再一次从梦中惊醒，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梦中师青玄成了他的妻子他明明那么高兴，可是换成了他未婚妻他竟然那么不自在。
不得不承认，这几百年来，他跟着师青玄，除了恨，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了爱。
梦醒了，一切也都看清了。
贺玄派出了手下所有的鬼，找寻一个乞丐，一个瘸腿的乞丐。
第一年过去了，毫无音讯。
第二年他去鬼市找了花城，花城看着他，嘲道“黑水沉舟，因恨成绝，怎么，如今报了仇还要斩尽杀绝吗？”
“我找他，不是为了报仇。”
“我可不管你报不报抽，只是他若是不想见到你，你就是找也找不到的。况且哥哥答应了帮他忙，我怎么可能让哥哥言而无信呢。”
说到底，这个才是原因吧。
“不过，找一个人最好从他喜欢去的地方找起。”
黑水点头，然后离开了鬼市，花城不帮他没关系，他自己找也能找到，翻遍天下也要找出来。
师青玄，我愿意放下我的仇恨，也愿意放弃现在的身份，我可以只做明仪不做黑水，只是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
第三年天界飞升了一个风师，贺玄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抱着一点希望去了仙京。结果他把那个刚刚飞升的风师痛揍了一顿丢下了凡间。
“这天下，只能有一个风师，他不回来，谁也别想坐这个位置。”
正如血雨探花是仙乐太子的信徒，黑水沉舟如今也成了风师青玄的信徒。
再后来又过去了两年，贺玄还是没有找到师青玄。
开始的几年他也曾入睡过，却再也没有梦见过师青玄。
如果你每天想一个人晚上却梦不到他，那会不会是他根本就不想见到你。
世人说林子深了就能见到鹿，水蓝了就能看见鱼，梦醒时就能见到喜欢的人，可是为什么到了他这里，林子深了就起雾，水蓝了就起浪，而梦醒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越发疯狂的找师青玄，后来有了踪迹，可是等他去到的时候，却还是见不到人。
直到有一天他又梦到了师青玄。
那是一个很冷的地方，是夜里，他看见师青玄被埋在大雪里，他那么瘦的一个人，全身被雪淹没，只有脸还露在外面。
贺玄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他跪在他身边，用手去刨他周围的雪，可是他碰不到那些雪，徒劳，全是徒劳。师青玄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他才突然记起来，他已经不是神官了，是个人一个凡人，一个会被饿死，会被冻死的烦人。
他的衣衫褴褛，从雪里露出来的部分已经发紫了，呼吸越来越弱，好像下一秒这个人就会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像他爹娘，像他妹妹，永远的离开他。
这一刻他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个鬼王，忘记了如果这个人死了，那么变成了鬼自己还有可能见到他。
他只是跪在雪地里，俯下身拥抱他，像是他真的能够触碰到他一样，然后祈祷诸天神佛，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这个被恨意驱使了几百年的鬼王，在雪地里哭的像个孩子。
贺玄再一次的从梦中惊醒了，他突然很恐慌，如果他这么多年了都找不到师青玄，找不到一个凡人，一个乞丐，那么有没有可能师青玄已经死了？
“不，不会的，怎么会。”
他去了鬼市，去找谢怜，是谢怜帮他躲起来了，一定是。
这一次，谢怜告诉了他，如果你想见他，就从东海往北走，往雨师乡走，若寻不到，你就去倾酒台吧。
东海他去过，倾酒台他也去过，一次都没有见过，可是雨师乡他从来没去过，雨师大人和青玄没有交集的。
可是黑水还是去了，终于在一个午后，他看见一个一瘸一拐的乞丐被人从店里踹了出来，然后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不给就不给嘛，干嘛打人呀。”
贺玄一笑，找到了。
然后他就跟着他，他被人打了他就帮他打回来；他想赌钱，他就帮他赢；他不小心落了水，他就马上拉他起来。后来他迷了路，他就出面带他去了雨师乡，然后悄悄求雨师大人替他治好腿。他不住在雨师乡，因为他就在他身边。他不是雨师的门人，因为他成了风师青玄的信徒。
师青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本来以为，这几年里开了窍的只有他一个，怎么到头来，他还成了想得少的了。这个人在梦里可是连亲都跟他成了。
一想到这个我们正直善良，潇洒风趣的风师大人就有些不满，一时恶向胆边生，抬手就揪住了贺玄的耳朵，问他“贺公子，你不如详细给我说说，你梦里娶我那天都干了些什么？”他这个娶字咬的有些重，听起来咬牙切齿的。
贺玄让他的举动搞蒙了，就是以前，师青玄也没敢扯过他的耳朵。然后他凑到师青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师青玄腾一下耳朵就红了。用力扯了他一下“看来贺公子懂得也不少呀。”
贺玄也不敢把他逗过头，没再说话，反倒是牵住了他的手说“你要是愿意做回风师，我就帮你换命，要是不愿意我们就找处宅子在人间生活，嗯？”
“风师我是断不会再做了，做人挺好的。”
贺玄揉了揉他的头，轻轻吻他的发顶“对不起，是我的错。”
师青玄摇摇头，“你要是知道错了，就带我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吃最大的鸡腿吧。”
“好，吃多少都可以。”贺玄牵着他走下倾酒台。
山风远远的送来了他们的声音。
“不对呀，我听太子殿下说，你欠了血雨探花很多钱呀。”
“你在人间这么久，难道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债多了，也就不愁了。”
山风轻拂，倾酒台上的两个酒杯紧紧挨在一起。
黑水沉舟，据说黑水鬼域的水能沉下所有除了死人躺过的棺材以外的东西，可实际上如果有一样东西，不管是什么水都沉不下去的，那大概是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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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评论区为什么这么长！原来是因为你啊！
这看的我都以为是正文了呜呜呜
心疼啊 ……风师娘娘…呜呜呜…
｡ﾟ(ﾟ´Д｀ﾟ)ﾟ｡
看到风师，一撩头发，露出明亮的眸子，我的眼泪第一次喷涌而出。
我的天 两个回忆杀你都没哭啊
我也是，回忆杀都没哭，在风师大人的哥哥死时，他在那里撕心裂肺地哭，我落了几滴眼泪，就一撩头发，绷不住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全书最喜欢的风师大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双极亮极亮的双眸，明明如昔，暴哭?风师娘娘这么善良开朗活泼，怎么可以有这样的结局，不公平不公平啊
风师娘娘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一开始就没有当上神官的命格呢？太气了，太气了！
这本书最喜欢的人就是风师娘娘，看到她即便这样眼睛依旧明亮，真的心疼。
花城提议道：“不若去贫民聚集处，那里不乏亡命之徒和胆大包天之人，或许会有所收获。”
～～～哈哈哈哈，胆大包天之人，花花应该就是这种境况的出身吧，你何止是胆大包天？你简直就是捅破天，撕烂天，，，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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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微沙的声音道：“喂喂喂！大家听我说！听我说！别吵了！让他先说说是什么事吧！”
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等等！等等等等！——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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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无限，跌落尘埃却始终一尘不染的不只是谢怜，还有风师师青玄
纯良的人还是有的，花花虽然是鬼但却不残害众生，半月虽然开门灭国却从不为自己开脱并甘愿一次次被吊死，，，
泪目啊，风师回来了！
风师大人！这么好的风师大人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黑水怎么能这么残忍！就算仇深似海，这几百年里风师待他也不薄啊！为什么会这样！太可怜了风师大人。
风师大人！这么好的风师大人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黑水怎么能这么残忍！就算仇深似海，这几百年里风师待他也不薄啊！为什么会这样！太可怜了风师大人。呜呜呜，越想越心痛。
风师大人！这么好的风师大人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黑水怎么能这么残忍！就算仇深似海，这几百年里风师待他也不薄啊！为什么会这样！太可怜了风师大人。呜呜呜，越想越心痛。
风师大人！这么好的风师大人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黑水怎么能这么残忍！就算仇深似海，这几百年里风师待他也不薄啊！为什么会这样！太可怜了风师大人。呜呜呜，越想越心痛。
曾经那个开朗的风师娘娘终于回来了啊，只是，一别久矣，并非物是人非，却是人在事变了。黑水呀黑水，你敢说，没让我们曾经那个风光无限的风师娘娘起了死心？曾经高如神明，如今却是一步跌落尘埃，最后所谓的佳人贵友却无了所踪，只剩下一同流落的浪人来维护所谓的尊严。风师娘娘······能像他如此倔强，却依旧如往的人，并不多。
嗚嗚~看到風師娘娘好想哭喔
有没有人和我一样：一刷把泪全给了花怜，二刷把泪全给了双玄……我的风师娘娘啊！
风师娘娘原来那么骄傲的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泪目啊！
为什么每次看见“疫”，我都能想起撒种人呢？？？
慕情整个视线已经彻底被这张脸占据了，喃喃道：“……我怕不是疯了吧……”
风信两只眼也全都是这张脸，喃喃道：“……我|操了，我|操了，我真是操了，这他妈什么东西？？？”
xiaosiyiele
哈哈哈风师娘娘果然到哪里都是呼风唤雨的
风师娘娘是唯一完完全全做到：“身在无间，心在桃源”的人！
风师娘娘啊，心疼，哭死我了
风师娘娘回来了啊~
(╥﹏╥)
黑水你是咋对你媳妇的？！！
不是黑水，是师青玄自己弄的
呀呀呀！我竟然在评论区看完了双玄同人文，好感动好想哭啊啊(╥﹏╥)
对的，风师娘娘和贺玄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局，感谢同人文给我们一个圆满，不然我会哭死的~~
我是边哭边看, 看到HE的同人文结局才停下来的
风风风风风师？？？？
说到‘’有乞丐‘’的一瞬，我就知道风师娘娘在,真的就是突然哭的?
风师娘娘?心疼ing
风师娘娘！呜呜呜，我全世界最好的风师娘娘！看见你，真的又辛酸，又开心！
唉，我还是磕不下去双玄，毕竟不是一般的狠，隔着灭门全家和深仇大恨，抢了命格使人悲惨的死去，我真的磕不下去，原因详见晋江天官赐福话题楼
脏污的黑发下，一双极亮极亮的眸子，明明如昔。
好虐呀太虐了
前面怜怜那么惨我都没哭，到了风湿师这里竟然落泪了。
！！！贺玄你活该单身！！！